男监区的劳动改造车间里,机床轰鸣着掩盖了细碎的声响,季鸿远穿着灰扑扑的囚服,双手戴着粗糙的帆布手套,正机械地分拣着废旧零件,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瞟着不远处的老狱警郑奎。
昨天那支“祖传钢笔”递出去时的忐忑,此刻化作了胸腔里隐隐的躁动。钢笔笔帽里藏着的微型金条,是他最后的筹码——入狱一年,昔日的权力网早已分崩离析,唯有这点“余温”,或许能撬开监狱的铁壁。
郑奎慢悠悠地踱过来,手里拿着一本登记册,看似在检查劳动进度,声音却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季书记,你那支笔,做工是真不错。”
“老郑,”季鸿远的声音平静无波,手指却在零件堆里轻轻敲击着,“那笔跟着我几十年,见证过不少事。现在我人在这儿,笔也该找个懂它的人。”他刻意加重了“懂它”二字,目光锐利地扫过郑奎的脸。
郑奎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闪烁了一下。昨晚他偷偷拧开笔帽,看到那截金灿灿的东西时,心脏差点跳出胸腔。几十年狱警生涯,他见过太多落马官员,却从未有人像季鸿远这样,落了魄还带着如此重的“诚意”。“你想知道的事,我打听了些。”他快速瞥了眼车间角落里的监控,确认角度照不到这边,“你那些老部下,没全散。赵坤虽然进去了,但他弟弟赵鹏还在外头,手里攥着点东西,也联系过我,问你在里面的情况。”
季鸿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底的阴鸷淡了几分。果然,树倒猢狲未散,那些曾经沾过好处的人,不会轻易忘了他这个“老领导”。“赵鹏能做什么?”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能做的不少。”郑奎的声音更低了,“他在清河城郊有个废弃的石料厂,能藏人,也能备车。只要你能出去,他那边能接应。”说到这儿,郑奎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季书记,我得提醒你,外面不比以前了。陈谨那老头,退休后倒更受重视,省纪委的初心教育基地,还请他去做了顾问。还有那个孙阳,你没记错的话,以前是你手下的兵吧?现在出息了,省纪委三室副主任,管的就是重大案件。”
“陈谨孙阳”季鸿远默念着这两个名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是这两个人,一老一少,硬生生撕碎了他经营几十年的权力版图,把他从省发改委主任的高位拽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监狱。恨意像毒藤一样在心底蔓延,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沉稳:“老郑,麻烦你给赵鹏带个话,就说我要出去。让他备好两辆车,一辆藏在石料厂,一辆在监狱外山林的接应点。资金方面,我会让他联系海外的账户,不会亏了他。”
郑奎点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季鸿远肯提资金,说明他手里确实还有资源,自己这步险棋,没走错。“好,我会尽快传信。不过季书记,你出去之后”
“出去之后?”季鸿远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有些人,欠我的,总得还回来。”他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幅清晰的蓝图:先找机会除掉隐患,再逃出生天,最后让那些毁掉他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这个“隐患”,第一个就想到了林晓。那个女人,曾经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滨海新区副主任,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入狱前他特意让人关照过,让她在里面“安分”点,可没想到,一年过去,她反倒活跃起来了。“对了老郑,”季鸿远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阴鸷,“女性监区那个林晓,你帮我打听打听,她最近怎么样?”
郑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林晓的案子他有印象,和季鸿远是一伙的,判了十年。“林晓?”他回忆着,“好像是挺活跃的。前几天监狱搞反腐警示教育宣讲,她作为服刑人员代表发言了,听说讲得还挺动情,把自己的问题剖析得挺深刻。”
“剖析?”季鸿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她有没有提过我?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话?”他最担心的,就是林晓为了减刑,把他那些没被查实的事捅出去——海外那些隐秘的账户,还有几个没暴露的涉案官员,这些都是他最后的退路。
郑奎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具体说什么我没听清,只听旁边的狱警说,她提到了新区开发的问题,还说有些腐败分子的赃款没完全查清,可能转移到海外了。当时我没往你身上想,现在想来”
“果然。”季鸿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这个林晓,真是不知死活!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想着靠揭发他来立功减刑?“老郑,”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帮我盯紧她。她每天做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都要告诉我。尤其是她有没有和狱警走得近,有没有想递什么东西出去。”
郑奎看着季鸿远阴沉的脸,心里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季鸿远这是动了杀心。“季书记,这女性监区那边,我不太方便常去啊。”他有些犹豫,跨监区盯着一个女犯人,太容易引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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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方便?”季鸿远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老郑,你既然收了我的笔,就该知道,这事成了,好处不止这些。你儿子在国外留学的学费,你老婆的医药费,我都能帮你解决。但如果出了岔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已经足够清晰。
郑奎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知道季鸿远的手段,一旦翻脸,自己不仅得不到好处,恐怕还会引火烧身。“好,我知道了。”他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我会想办法,在女性监区找个可靠的人盯着她,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很好。”季鸿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分拣着零件,仿佛刚才那场关乎生死的密谋从未发生过,“你告诉赵鹏,让他尽快准备。另外,帮我查一下,监狱下个月的监控检修计划,尤其是西侧监区的。”
郑奎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季鸿远的意图——他要越狱,而且是借着监控检修的机会。“我会查。”他不敢多问,转身慢慢踱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车间的机床依旧轰鸣,季鸿远低着头,手指在废旧零件上轻轻摩挲,脑海里的计划越来越清晰。先灭口林晓,再借着监控检修的盲区越狱,最后找到陈谨和孙阳,完成复仇。这三步走,一步都不能错。
夕阳透过车间的高窗,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季鸿远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内心。曾经的省级高官,如今的阶下囚,权力的丧失让他变得愈发偏执而狠辣。他知道这条路凶险万分,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郑奎走到车间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季鸿远的背影。那个看似佝偻的身影,此刻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收下那支钢笔,不该卷入这场是非。可事到如今,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跟着季鸿远一条道走到黑。
夜幕降临,监狱里响起了熄灯的哨声。季鸿远躺在硬板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郑奎已经传来消息,赵鹏那边已经备好车辆和藏匿点,女性监区的眼线也已经安排妥当,林晓确实在宣讲中提到了海外赃款的事。
“林晓”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非要挡我的路,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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