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来的话音落下，台下并未立刻响起竞价的喧嚣，反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凝滞。
短暂的死寂之后，喧哗声轰然炸开！
“两千？你怎么不去抢！”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旁人耳膜嗡鸣，“老子拼死拼活猎杀一头凶兽，材料卖光了也才两百元石！你这一条小虫子，才一转！它凭什么值这个价？”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一变，“这样吧……我吃点亏，我出两千。”
周围人对他这番做作的表演纷纷投以不屑的目光。两千元石，对于一转蛊虫而言，确实是天价。即便是实用又紧俏的三转蛊虫，市场价也不过两千上下。可“酒虫”不同，它值得这个价。
“咳……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可这价格……也太不友好了。”一位看起来年长的蛊师摇头叹息，随即举了举手，“咳……我出两千五。”
那汉子立刻扭头瞪向年长蛊师，一脸痛心疾首：“这么贵你也买？真是冤大头！我出三千！”
年长蛊师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三千五。你若再加，我就不要了。”
汉子脸色一僵，低声咒骂：“靠！我就知道你是专门来顶我价的。”他咬了咬牙，高声道：“四千！谁敢再顶，这死贵的一转蛊就是谁的，我坚决不要了！”
“四千元石！”钱宝来富有激情地向四周喊话。
可台下却陷入一片寂静。
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四千元石，不是谁都能轻易拿出来的。
“四千元石，第一次——”钱宝来朗声宣布。
坐在暗处的梁蛰明焦急地看向身旁的蚩老。
蚩老低声道：“沉住气。”
“四千元石，第二次。”
“四千元石……”
就在钱宝来即将落锤的刹那——
“四千五百元石！”蚩老的声音，与另一名靠前排就座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审视。那青年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正是黑蛊蛮城四大家族之一——元家的少爷，元丝冲。而蚩老与梁蛰明坐在散修区，身影隐没在昏暗之中。
钱宝来几乎毫不尤豫地宣布：“元家少爷出价有效。”
出价相同，本应谁先喊谁有效。但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钱宝来自然偏袒身份显赫的元家。
“五千！”蚩海覆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尤豫，直接将价格抬升了一个台阶，显示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那元家公子似乎轻笑了一声，连头都未回，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用一种带着些许玩味和毋庸置疑的腔调开口道：“六千。”仿佛他抛出的不是足以让寻常蛊师倾家荡产的元石，而只是几块无用的石子。
这轻篾的态度让梁蛰明的心猛地一沉，他紧张地看向蚩老。蚩海覆面沉如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七千！”
每一次加价都是一千，显示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八千。”元丝冲依旧保持着那令人恼火的从容，甚至微微侧过头，用轻篾的眼角馀光瞥了一眼黑暗中的蚩海覆。
“一万！”蚩海覆几乎是低吼出这个数字。
会场先是死寂一瞬，随即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倒抽冷气声和嗡嗡议论。
“一万元石！我的老天！”一个坐在前排的瘦小蛊师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同伴，“这酒虫虽然神妙，但说到底只是一转，往常拍卖会，五千已是天价，这……都快翻倍了！”
他身旁的同伴也是一脸不可思议，低声道：“疯了，真是疯了！这两人是杠上了！这种僵持不下，最容易标出天价，今天算是开眼了。”
后排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捻着胡须，对身边后辈感慨：“看到没？这就是真正大人物的手笔。”
一名年轻蛊师望着台上，脸上写满惊奇，低声喃喃：“一万元石，数目何等庞大，他们竟能随身携带？”
旁边一位商人模样的蛊师闻言嗤笑一声，捋了捋衣袖，带着几分卖弄解释道：“你这就不懂了吧？听说过三转的‘大元贝蛊’吗？一只蛊内部自成空间，装下一万元石轻轻松松！那散修身上，或许就有这东西。”
年轻蛊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商人却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不过身上带着一只大元贝蛊，未必就见得财力惊人。真正有财力的，那是什么都不必带，只要有面子就行了。”
“为何？”年轻蛊师好奇追问。
“为何？”商人嘴角一撇，压低声音道：“黑蛊蛮城四大家族和南疆商会那是什么关系？那是穿一条裤子的！元家更是入了商会的股，年年有分红！你看着吧，元家少爷现在等于是在买自家铺子里的东西，他最后成交，根本不需要真付足那么多现钱，走个帐罢了。那人拿什么跟人家拼？他拼的是真金白银，人家玩的可是规则！”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短暂的沉默后，元丝冲终于缓缓转过身，正眼看向了蚩海覆所在的方向。灯光映照下，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居高临下的笑容。
“哦？一万？”他故意拉长了语调，那语气中的玩味让周围所有议论声都为之一静。随即，他轻松写意地报出新价：
“一万……零五百。”
他只加了五百。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碾压式的加价，更象是一种精准的试探，或者说，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压力瞬间全部倾泻到了蚩海覆这一边。梁蛰明看到蚩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听到他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的低语：
“我只带了一万元石。”
这句话象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梁蛰明的心上。希望，在价格突破万数大关时曾短暂燃起，此刻又被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五百元石，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庞大势力，无情地碾碎。
梁蛰明神色黯然，声音干涩：“蚩老，您尽力了，我知道。看来此物与我无缘。”
蚩海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沉吟一瞬，忽然扬声道：“除了一万元石，我再加一只四转蛊虫——碧波蟾！”
台下顿时一片低哗。不少人再次交头接耳。
“碧波蟾？虽是四转，价值也就两千元石吧？”
“价值是其次！关键是，能随手拿出四转蛊虫添头，这老者至少是四转蛊师的修为！这是一方枭雄啊！”
“看来是要用四转蛊师的身份压一压元家少爷的气焰了……”
“没用的，”那消息灵通的商人再次摇头，声音带着笃定，“元家什么底蕴？想要以势压人，选错了对象。”
果然，元家公子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加价：“一万三千元石。”
这个价格彻底粉碎了所有悬念。
最终，一锤定音。元丝冲成功拍下酒虫。
蚩海覆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长叹一声：“老夫尽力了。”他转头看向满脸失落的梁蛰明，语气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份承诺的沉重，“不过，既答应助你，老夫不会白拿大悲仙人的传承。回去之后，我愿将‘雾蛊’从一转至五转的完整传承交予你。只要你愿学，我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