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苔冷冷看着侏青，自知理亏，却仍是道：“所以呢，真要让一群半野灵神只进来拉低都城的档次么？”
“邦联是西南诸族的邦联。”侏青答非所问，闭上眼沉声叹气，“我们不能一错再错，神主的理念，从即日起必须得到彻底的践行。”
“好啊，”侏苔冷笑，迈前一步，道，“我这脏活累活替你做着，最后反倒成了恶人，看来你真是当久了执政官，都不知人间疾苦了。”
侏青眉头一拧，心中无名火起，反驳道：“什么叫替我做，你莫要血口喷人，地方属地的事务一向由各属官自行解决，是你自己非要去横插一脚，你居然还觉得委屈！”
侏苔二度冷笑，丝毫不觉得心虚，高声道：“边境战火渐平，但积攒的俘虏却始终没能找到个好去处，各『半神』战国均已无力安置，属民神国又实力羸弱，必镇压不住西北烈奴。敢问执政官大人，此事何解？”
“你不用在这跟我文绉绉的扯东扯西。”
侏苔的装腔作势，让侏青听得烦躁异常，当即怒道，“不就是奴隶多到无处安放了吗，全部交给牧豹族，让穆疆将它们退化成牲畜便是！冢州乱战几百年，哪族不是这样处理多余战俘？”
“我知道你这样问是想表达什么，可西北诸族又不是我邦联一员，怎能相提并论！”
“说得好，”一股严肃代替冷笑，侏苔挺起胸来，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神主目光短浅，建立邦联是为了割据一隅。”
侏青霎时沉默，一时竟被问住，许久后才是缓缓说：“神主心思，岂是我等能够窥探……”
“诶——”侏苔只声打断，“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侏青顿时气急，一甩胳膊，质问：“好，好！我不跟你争，你想怎么办，你说就是，用不着在这拿腔拿调！”
侏苔得意一笑，和侏青意见相左这么多次，他终于又占了一次上风。
轻咳一声，侏苔正色开口：“行羚族文明落后，作风野蛮，但极重军事，以全族之力供养着一支重骑军团，尤以速度见长，且有着完整的斗气传承……”
“说重点。”侏青愈发不耐烦。
“族长身死，精锐大损，行羚族正值低谷迷茫之际，何不趁此机会，将其全族拉入麾下，让我邦联再添支新军。”
“你这是想用一招鲜吃遍天啊，”侏青表情不变，只是声音愈来愈冷，“你就没想过，这会让江殁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别忘了，截止至今将军院也只有他一个将军。”
“神主就要醒了，”侏苔微笑道，“到时候一定不会再只有他一个将军。”
“要是……”
“没有要是。”
“……好吧。”侏青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处理西北奴隶的事我建议你先不要办，我刚才想了一下，这事确实牵扯太多，还是等神主醒了再说……”
“这事最等不及，”侏苔瞥了侏青一眼，道，“我提起只是为了举例子，你不要借题发挥。”
侏青摇了摇头，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神主醒后要是怪罪于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呵，神主会怪罪于谁，还不一定呢。”
……
……
大漠北方，秃豹商队孤零零的走在风沙中，日夜兼程数天，每个人都是风尘仆仆。在元素比水源要稀少数百倍的大漠，没有人会舍得将元素与神力用在保持体面上。
即便是秃豹王涂胄，也只是在身上贴了张“净身符”，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罢了。
“王上，”涂语语态恭敬，走到亲自牵着绿血马的涂胄身侧，低声道，“前面有一座集市，我们赶路数天，人困马乏，进去歇息一下吧。”
“不妥，”涂胄摇头，说，“我族统一已久，若是被其他商队看到，不用猜也知道是我的部下。”
“消息要是流传出去，让其他势力知道，会以为我涂胄有南下之意，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但弟兄们实在是心情疲惫，”涂语苦言相劝，“没有符箓加持，风沙里的死气血气打在脸上难受的紧，我是无所谓，可您的侍卫都是王宫里出来的贵家子。王上，您就多少体谅一下吧。”
为了尽可能的封锁消息，跟随涂胄的十名亲卫大部分都是王公出身，不论实力如何，绝对是从未“抛头露面”过，不会让人联想到秃豹族的正规军。
但百密一疏，出于安全起见，还是有一名能战侍卫混入其中，而也正是这名侍卫，被牧豹族的败军之兵认了出来。
涂胄自然是还被蒙在鼓里，否则也不会进个集市都百般迟疑。
这倒不是因为涂胄自大，只是从常理来看，对大漠里每一支商队的去向都了如指掌，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大战之前，西北与大漠面积同等，然而前者容纳的种族却是后者数倍，大漠环境又尤其恶劣，要是换做秃豹族来统治这片土地，别说是监控商队动向，不让军队迷路就已经算是熟知地形。
因此只要足够谨慎，理论上来说，除非『初神』亲自探查，完全有机会将行踪隐匿。
秃豹族做不到的事，牧豹族自然也不可能做到。邦联之所以能做到监视涂胄——乃至所有商队的行踪，靠的全是盘踞在大漠北部的绿人、驽二族。
尤其是绿人一族，经过侏苔的调教与筛选，所有绿人属官都已脱胎换骨，可以单独处理属地事务，甚至能自行培养亲信，率队执行侦查任务。这些绿人称得上是邦联控制大漠北部的毛细血管，是真正的基层力量。
所以任凭涂胄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到，大漠上到处可见的『低劣』绿人，会在邦联充当如此重要的角色。因为在西北种族眼里，绿人族从来不是单独的一方势力，而是与野灵神只、死气、血气、风沙等物并列的西南恶劣环境组成部分。
“可以进集市休整，”高矮杂落已经显于眼前，在涂语的紧张注视下，涂胄方才定神下令，“但切记不可与人买卖交谈，时不我待，要尽早赶到邦联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