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小筑嗤笑一声:“得了吧,跟我在这里以退为——你干什么!!”
郑开奇把那信封撕成两半,他目光炯炯,盯着樱花小筑,“樱花小姐,不管在进门之前我在想什么,但进门那一瞬间,你那柔弱的表情击中了我。”
樱花小筑眸子瞪大,看着面前的中国男人。
“以前您一直很强势,曾经咱们俩也曾对立过。
但今天,我觉得我以前都错了。”
郑开奇痛心疾首,“凭什么,政治博弈要牵扯到一个美丽又无辜的灵魂。
为什么要牺牲的人是你!
犯了错的没有错,被欺负的反而要掂量的不是是非曲直,而是得失利弊!
不,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要考虑的。
你应该草长莺飞,你应该欢歌笑语,你应该,纯洁无瑕啊。”
樱花小筑看着他,怔怔出神,“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说的那些事情,跟我有关系么?
郑开奇恨声道:“你严肃点。”
樱花小筑笑了,“我不是叶唯美了,你清醒一点。”
叶唯美,是他俩之间的禁忌,是谁都没挑明的过往。
两人结仇,结缘,彼此撕扯,都因为当时的叶唯美。樱花小筑之所以关注起郑开奇,直接原因就是叶唯美对他的垂青,两人曾朦胧一阵子。
后来她把叶唯美送进西郊监狱,时隔一段时间出现暴乱,被救出,而当时郑开奇正好在。
由此开始,她一直关注郑开奇,郑开奇也确实值得关注,在公爵之女能调动的资源下,跟她打的有来有回。而且手段卑劣,近身中还动手动脚,肆无忌惮,委实吓坏了她。
现在能彼此联手,说白了就是拿不下对方的妥协。合作总比老是对着干强。
确实,樱花小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柔弱过。
她堂堂公爵之女,为什么要柔弱?凭什么要柔弱?凭什么能柔弱?
郑开奇与其目光相对,“我从没把你当成叶唯美。”
樱花小筑笑了,她不想跟他辩论。
“你过来。”
“干嘛。”
“坐床上。”
“干什么?”
“让你坐就坐,没刀子捅你。”
郑开奇坐在床边一角。
“躺下。”女人凑了过来。
“干什么!!”
“让你躺下。”
女人扶着男人仰躺在被子上,自己把脑袋放在男人面前,盯着男人的眼睛,“都是这种套路,找女孩子的?”
郑开奇笑了,“我这种身份,不用这么麻烦。”
“那我这种身份的呢?”
“惹不起,怕死在梦里。”
“怕?”
女人笑了,“昨晚你救下了我,我大一早醒来,就觉得肿胀难受。
是不是你,趁机,做了什么?”
郑开奇脸色大变,赶紧解释,“误会,误会。我没什么解释的权利,如果您对昨晚的治疗有疑问,可以去问涩谷明妃小姐。她是清醒陪同的,您可以问啊。”
樱花小筑咯咯笑了,“以前跟我对着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现在合作了,怎么又这么害怕?”
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他对樱花小筑太了解了,别说着话突然捅出一刀来。
郑开奇郑重道:“刀光剑影,枪林弹雨,各凭本事,生死有命无话可说。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无可厚非,不必忌讳。
乘人不备,坏人名节,恃强凌弱,那是畜生做的事情。”
“以前我是各为其主,道歉认怂如果有用,我早就认了,不是没用吗?”郑开奇捂住了嘴,“但是感情,清白这些东西,应该是公爵最重视的,一旦这方面偏离了方向,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樱花小筑突然心情烦躁起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跟这个男人似乎格格不入。
他最重视的,偏偏她所处的社会最不重视的。
什么清白,什么名节,算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那么多美女特务,交际花,如果重视这个,那还活不活了?任务还做不做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烦躁。
郑开奇继续说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虽然,您没受什么委屈,但是,公爵的尊严呢?您的清白呢?这些都得考虑进去啊。
是不是?”
“啊,一个破信封,里面最多放点支票,金票的,能挽回这段时间的创伤么?能——”
“你闭嘴。”女人恶狠狠道。
男人闭上了嘴。
“谁让你躺着的?起来。”
男人起身。
女人在那沉默发狠,说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团结比什么都重要。对方能拿出钱来了事,就是有悔过,求和之心。
我也没什么损失,浅川寿还白嫖了个女人。能如何?”
郑开奇缓缓说道:“您不用因为在一个中国人面前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去违背您的本心,那何必呢?
您这个地位,需要这么违心么?不需要啊。我认为一个当父亲的,肯定会为女儿出这口气。
您就大大方方跟父亲说。我相信,您肯定会得到满意的结果的。”
“你闭嘴吧。”
樱花小筑无力道:“滚出去。”
郑开奇迟疑道:“别委屈了自己啊。我可以帮忙的啊,作为合作伙伴,利益共同体,我与您共进退啊。”
樱花小筑瞬间暴躁,在床上拍来打去,“我说过了,此事就此结束。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樱花小姐,是不是因为肿胀难受才乱选择,要不——”
“滚啊啊啊啊啊啊——”
“这信封就收下了?我都撕了。”
“赏你了,赏你了,抓紧滚。越远越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暴躁,像是要发疯的巫婆。
郑开奇捡起地上的信封,快速离开。
离开前,郑开奇又到了床边,拍了下樱花小筑的脑袋,“乖,摸摸头。
脾气别那么大。你能为帝国考虑我也很敬佩的。
但如果你心里难受,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做不到不醉不归,但你喝醉了,我能安心送你回去。
樱花小姐,我走了。”
男人临走时带上门。
樱花小筑慢慢平复了呼吸,她没有再哭,不过也没有了表情。
看着面前白白的墙。
她需要独处,以消化很多。
她甚至有些恍惚。
郑开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就像现在她知道郑开奇不是抗日分子,但是依旧相信叶唯美逃狱那天,郑开奇脱不了干系。
这一种没有情报做支撑的猜测,她就是深信不疑。
郑开奇很轴,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很市侩,左右逢源。
遇到这种情况,对方如果是能跟他樱花家族对冲的势力,起码是功勋伯爵以上,他跟自己刚建立合作关系没多久,自己已经吃过他的红利。
救出德川兄妹俩那件事,她的家族受益匪浅。远不是点钱能换的。
刚才气头上让他拿着信封滚蛋,也是对他的一种犒赏。
在这件事上,他本该更加圆滑。
起码不会因为自己就硬刚另外一个势力。
是因为自己表现出来的柔弱?
让他爆发了男子汉气概?
还是说遇到了这种事情,确实该那么生气?
她从小看到的就是男尊女卑的日本社会,婚后女人甚至连保留自己姓氏的权利都没有。
她觉得很正常,因为日本的整体社会一直学着中国古代的制度,在古代,中国的女人也是如此。
中日战争爆发后,女人作为附属品,要么在家干活支援,要么当慰安妇,要么,进军队,要么当交际花。
此时的日本是一台战争机器,没有多余的零件,都得有用,才能最短时间结束战事。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作用。
在她看来,如果用清白,身子换来情报物资,那就是没问题的。这种损失更有价值,比慰安妇不是强过太多?
她一直引以为傲,不是以公爵女儿,而是能为公爵带来价值的女儿为傲。
虽不曾失去清白,但也长袖善舞,营造各种形象在各级军官,伪政府高层里左右逢源,为樱花家族的事业版图添砖加瓦。
她一直在为此而努力,包括笼络郑开奇。
把一个敢对自己动手动嘴不对付的人收入麾下,这本身就是没有大意志的人做不出来的。
都源于自己对家族的忠诚和付出。
直到现在,她都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但不知为什么,她很难过。
她并不认可郑开奇说的,但就是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
她独自坐着,等待夜色降临。
中间几次医生进来,都被她骂了出去。
这段期间,郑开奇去看了浅川寿。
他此时状态并不严重,毕竟昨晚已经排毒。
只是他反应过来后,先老老实实待着,就等那些大人物的博弈。
等博弈结束,他再慢慢找回自己的场子。他不管后台是谁,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尊严嘛。
果不其然,上午就有那店长来长跪不起,请求原谅,说店员觊觎中佐的美色,即便用药也要得到中佐,得手后愧疚自杀。
给中佐带来的困扰深表抱歉,并拿出心意,给中佐补补身子。
“以后只要您来,酒水免费,招待免费。”
这事情在别的中佐那,可能还要麻烦一些,浅川寿极其务实,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喂,那个美代子,漂不漂亮?”
这是他问的唯一的问题。
从樱花小筑那离开后,郑开奇去看了浅川寿。
“以往都是我去看你,今天让你来看我。”浅川寿说道。
郑开奇见他情绪很好,已经可以偷偷摸摸美滋滋了。
“捡钱了?这么开心?”
“比捡钱开心。”没有外人,浅川寿说话就自在多了,“昨晚的事情你也在,知道现在的局面了吧?一个能跟樱花公爵掰手腕的人物,利用了我。
现在又想跟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是不是可以趁机往上爬一爬。”
郑开奇愣了愣,这个浅川寿竟然是这样想的。
他本来以为浅川寿最多想的是白嫖了女招待,得到一笔补偿,以后可以去白吃白喝。没想到他想到的更深。
“自己被迫入了局,成了别人的棋子,我认了。咱们根基不深,职位不高。”浅川寿淡淡说道:“但一切付出都要有收获,这一次,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你付出什么了?醉酒后的狂欢?”郑开奇揶揄道。
浅川寿笑嘻嘻,“对了,樱花小筑那边如何?你去看她了?”
“对,刚从她那边过来。”
“重色轻友,不是好现象啊,郑桑,你是不是想攀附人家的大白腿?”
郑开奇摇摇头,“先去看她,是因为德川雄男长官在那边。”
浅川寿点点头,“也怪不得他在意,换个其他女人,很有可能寻短见的。
但樱花小筑不会。
别说没被怎样,即便真得失身,她也会第一时间考虑为家族争取利益。”
郑开奇问道:“她一向如此么?”
浅川寿嘿嘿一笑,“不过是可怜的自尊心而已。她与法子虽说是公爵家人,但好像是庶出,本身并不受重用的。
跟躺平的法子不同,她很好强,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明明胸前有三两肉,非要干裤裆里有把的营生。你说她累不累?
而且樱花家族本身并不是很器重,也不在意她的那些小打小闹。”
郑开奇点点头,“这样啊,她父亲很严肃啊。”
“豪门望族,谁知道呢。反正,她其实过的挺惨的。以前法子没来,她孤零零借用点家族脸面打拼,现在妹妹来了,多少还能分担点。”
“但是她始终不明白,公爵是何等人物?在操控战争的人怎会轻易下场?
所以她做多错多。”
浅川寿看向郑开奇,“趁机去关怀美人了?有没有如受惊之兔,投怀送抱?”
郑开奇自嘲起来,“我算哪根葱,她也如你所想,不是受惊之兔。”
“你错了郑桑,女人毕竟是女人。不管她自身多强势,总归是需要男人的。
她是不是考虑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放弃了接受对方的歉礼?”
郑开奇发觉浅川寿在这方面确实是人才,看得准,认得清。
见郑开齐的表情,浅川寿淡淡说道:“所以我说啊,她是个可怜人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郑开奇伸手,“樱花小姐怎么对那居酒屋就不说了,你这边,是不是要表示表示?”
浅川寿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我表示什么?”
郑开奇冷笑道:“如果不是我死命劝阻,昨晚你跟樱花小姐可就要生米成熟饭了。
你说,该不该谢我?”
“我有没有持枪犯错?”
“纳尼?”
郑开奇看着浅川寿猥琐的表情,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