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你看,这是楚河汉界、九宫,帅/将限于九宫,炮需炮架才能攻击
”
邢崧在纸上画好棋盘、棋子所在位置,一一给黛玉介绍起来。
小姑娘低头看向几案上画有棋盘的白纸,顺着邢崧的介绍,眼神在白纸上游走,嘴里念叨着刚学会的象棋规则:“兵/卒过河前只能前进,过河后可横走,不能后退,马走日、象走田
”
在抵达金陵之前,黛玉便记清了象棋的规则。
“林妹妹觉得如何?”
邢崧放下画着棋盘的白纸,笑着看向对面的黛玉。
“还可以。”
黛玉矜持地点点头,道:“已经到了金陵了,待邢氏兄将象棋棋盘做好,我再教你奕棋。”
“好,在船上待了几日了,咱们先下船吧。”
邢崧也不多留,与黛玉说了几句闲话,径直下了楼。
如今有邢峰和福贵在身边,他很多事儿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将要做的事儿告诉二人,他们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靠岸金陵码头后,众人各自下船,上了贾雨村派人接人的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贾家位于金陵的老家。
贾家世代簪缨,一门双国公,自是显赫非凡,金陵作为贾家的大本营,位于金陵城内的贾家老宅,更是占了整整一条街。
这一整条街上,东边的宅子是贾府长房宁国府的,西边则是二房荣国府的宅院。
除此之外,这一条街上也没住旁的人家。
是以宁荣两府中间的这条街,也被称为“宁荣街”。
贾家显赫近百年,金陵城内的百姓们也渐渐忘了这条街的原名,只叫宁荣街o
哪怕贾家宁荣两房长居京城,极少回来金陵。
“贾雨村约我今晚去他家赴宴,崧弟可要同往?”
众人在贾家老宅安顿好,贾琏出门前顺路来问了邢崧一句。
邢崧拒绝道:“多谢琏二哥好意,我就不去了,我还是头一回来金陵,打算自己出去逛逛。”
贾雨村约荣国府未来继承人吃饭,维护他与荣国府的关系,又没请他,何必上赶着凑上去。
“那行,为兄先过去了,崧弟若是不知道去哪儿逛,可以让兴儿给你介绍。”
贾链随意地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就是顺口问一句邢崧,邢崧去不去都没什么防碍。
至于贾雨村的这一番宴请,他也没放在心上,一个看他家富贵就依附上来的小人,若非老爷看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去贾雨村家赴宴了。
贾琏离开后不久,邢崧也带着兴儿出了门。
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时,兴儿对着邢崧跪下,恭躬敬敬地磕了个头,恳切道1
“多谢邢公子救命之恩。”
邢崧知道他说的是买酒一事,也不推辞,站着受了这一礼,笑道:“起来罢,你好生为琏二哥做事便是,我不过多说一句话罢了,你能无事,都是琏二哥待人宽厚。”
他可以受兴儿这一礼,却不能承下这份情,兴儿毕竟是贾琏身边的小厮。
当然,兴儿吃回扣一事,虽说是他说出来的,可兴儿不知道啊。
兴儿只会知道贾琏知道他欺主,大怒要打杀了他,是邢崧在一旁劝下来的。
哪怕将多得的银子都交了上去不说,还被罚了三月月银,甚至贾琏待他也不如先前信重,可到底保住了性命。
只要他安分守己,待过了这一阵,贾琏自然能重新看到他。
“邢公子大恩,奴才没齿难忘。”
兴儿见邢崧并不居功,从地上爬了起来,待邢崧越发躬敬,躬身问道:“邢公子想去哪里逛?三山街一带书铺繁多,听说年轻学子们都喜欢去那里淘书,邢公子可要去瞧瞧?”
知道邢公子可能需要出门,他也是提前打听过的,都说读书人喜欢去三山街淘书。
是以他给邢公子推荐的第一站就是此处。
邢崧却是摇了摇头,询问道:“不了,你可知金陵城里最大的集市在哪儿?带我瞧瞧去。”
他在船上说要带黛玉出来逛的,可不能言而无信。
哪怕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难,可也不是真就一点商量的馀地都没有。
不过他对金陵并不熟悉,还是先出门走走瞧瞧,看看有哪里方便带黛玉去的,明日再陪黛玉一块去。
至于买书,明日再买也是一样的。
今儿个出门,若是遇上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还可以给黛玉带点回去。
听了邢崧的话,兴儿愣了一下,不是说邢公子最喜念书,在船上都手不释卷吗?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金陵城最大的集市,他还真知道在哪儿:“邢公子请随我来。
邢崧的这番心意,坐在屋内的黛玉却是不清楚的。
特意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在屋子里等了许久的小姑娘正生气呢。
紫鹃好笑地看着姑娘,手里那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日,却一页未翻,上前劝道:“姑娘,金陵虽不如家里,没有长辈在,可咱们要出门也是不便的。”
“你瞎说什么呢!我可没在等他!”
黛玉气呼呼地瞪了紫鹃一眼,可惜没什么威慑力。
说完,将手里的书一合,赌气似的扔在了桌上,起身道:“不来就算了,咱们自个儿逛园子去!”
分明答应了带她出去逛的!
虽说她是勉强答应下来,可也答应了不是?
她也知道闺阁女儿家想要出门不容易,可邢崧约了她,看在他如此恳切的份上,她也没有拒绝。
原本还想着出门不便,她再顺势约他去后院划船赏荷的。
可等了半日,邢崧却连个说法都没有,直接放了她鸽子。
小姑娘心中十分委屈。
不来就算了,我自己看!
我今天不要跟他说话了!
黛玉气冲冲地出了门,独自往后花园走。
紫鹃等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心下纷纷猜测邢公子去了何处,以至于姑负了姑娘的这一番心意。
要知道,黛玉一进屋,可是连屋子都来不及收拾,就将家里看房子的仆妇叫来问了,仔细了解了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待听说后花园有一片湖,湖里种了莲藕后,立马让人预备了船只。
此时正是荷花初放之时,自家姑娘这一番安排不言而喻。
可偏偏游湖的主人公没来。
紫鹃招来雪雁,吩咐道:“你去前院瞧瞧,看看邢公子因何事耽搁了。
雪雁为自家姑娘抱不平:“咱们姑娘好心约他游湖,他没来,咱们还要去请吗?”
相处多年,她自然知道紫鹃此言,派她去打探消息是假,催邢公子快些过来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快去吧,咱们姑娘可等着呢。”
紫鹃看着同样气鼓鼓的雪雁,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轻掐了一下,笑得包容。
这丫头,还为姑娘抱不平呢!
没看见姑娘忍不住直往这瞧吗?
哪里象是与邢公子生气的样子,分明是给台阶下呢。
你不来,我到花园来等你,再派人去叫你,总该来了吧?
虽然她之前没念过书,这几年跟在姑娘身边,却也学了点墨水在肚中,姑娘这番行为,不正是那书里说的: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打发了雪雁去前院,紫鹃走到黛玉身边,劝道:“日头有些晒,姑娘咱们去那边的亭子坐坐?”
黛玉顺着紫鹃指着的方向望去,坐那里正好可以将园内风光尽收眼底。
应道:“去那里坐坐也好。”
才不是因为坐在那里,邢崧一过来她就能看见呢。
夏日里迎面吹来的凉风,吹散了小姑娘心中的那点子被人忽视的委屈,也让她不由得反思起来,她是否过于依赖邢崧了?
分明他们才认识不久。
她这般依赖邢世兄,是否对邢世兄来说,亦是一种负担?
他们要在金陵住两日,邢世兄分明没说哪一日带她出去逛,但她默认了是今日,一进屋就在期盼着
黛玉看着湖中婷婷的荷花,陷入了沉思。
雪雁打探了消息回来,面上带着两分担心地先凑到了紫鹃身边,小声道:“紫鹃姐姐,前院的小厮说,邢公子出门了。”
若说之前她生气邢公子迟到,现在就是忧心自家姑娘生气了。
紫鹃遥望亭子里坐着的姑娘,看着并未生气,安抚道:“无事,或许邢公子有事要出门,姑娘若是没问,咱们就当不知道了。”
在亭中坐了片刻,黛玉便起了身。
这边紫鹃几人见了,忙迎了上来:“姑娘?”
紫鹃瞧了瞧黛玉的脸色,看着并无不愉。
自认为想通了的小姑娘轻快地起身,看向紧张看着她的紫鹃几人,笑道:“这是怎么了?瞧着可怜巴巴的,不如说给我听听?”
雪雁年纪小些,心里藏不住话,问道:“姑娘,邢公子没来,您不生气吗?”
黛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佯怒道:“怎么,在咱们雪雁眼里,我就是这般无理取闹的之人?”
“可是邢公子没来。”
雪雁不解,分明宝玉之前经常惹了姑娘生气,怎么邢公子约了姑娘却没来,姑娘并不生气呢?
“邢世兄又没说约我今日出门逛。”
黛玉找了个借口,邢世兄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晚点回来了再问就行了,笑道:“我今儿个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看来船上还是闷了些,咱们回吧。”
一行人又慢慢地往回走。
一看园子的婆子拉住雪雁,将她拉到一边,问道:“好姑娘,麻烦你帮大娘问问姑娘,这船还要用吗?”
雪雁点头应下,又想起姑娘说的话,笑道:“麻烦大娘帮忙再辛苦一日,姑娘今儿个不坐船,明日可能是要用的,就先不收起来了。”
这船从仓库搬进搬出的也麻烦,不如多放一日,便是姑娘不用,明日再收起来也便宜。
这般说着,雪雁从荷包里取了些铜钱塞进那婆子手里:“麻烦大娘了,这么大热天的请大娘喝杯茶水。”
“姑娘客气了,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那婆子接过铜钱,喜笑颜开地将其揣进了怀里。
若说之前还在心底抱怨林姑娘大热的天游湖,搅得她们不得安宁,现在巴不得林姑娘在这儿多住些时日。
天天来园子里逛逛才好!
才搬了条船出来,啥都没干呢,就白得了这么许多钱。
这种好事儿谁不希望多来几次。
可惜二爷他们只住两晚就走。
那婆子心道可惜,待雪雁越发殷切,拉着她的手笑道:“若是林姑娘明日要用船,姑娘打发人过来说一声,这船许久没用了,咱们收拾收拾。”
“我知道了,大娘我先走了。”
雪雁挣开那婆子的手,小跑着去追黛玉。
这位大娘也未免太热情了些,不过照常给了些赏钱,怎么就这般殷勤了。
待回了屋,雪雁站在黛玉身边,小声将方才的事儿说了,委屈道:“姑娘,你是没看见,那大娘差点拉着不许我走了,我手都被她拽红了,若非她不是故意的,我都要生气了。”
雪雁说着伸出手,嫩白的手腕处有一圈红痕。
因其皮肤白淅,那圈红痕显得有些刺眼。
看着雪雁手上的痕迹,黛玉连忙道:“怎么就这么严重了?紫鹃,咱们带着的药箱第二层,里面有伤药,你去取了给雪雁上一些。”
“哪用姑娘说,雪雁一回来我就看见了。”
紫鹃说着举起手里的白瓷瓶,示意道:“这不是已经拿来了?”
说完便去净了手,挽起袖子给雪雁上了药。
黛玉也凑过来瞧了,雪雁皮肤嫩,只是红了些,并没什么大碍。
怕雪雁不高兴,黛玉笑着为那婆子解释了几句,道:“那婆子也是无意,雪雁你也别因这个生她的气。这几日你先休息,我这里暂时不用你侍候,养好了手再说。你们不知道,咱们家里在主子跟前侍候的仆妇,日子可比在老宅看房子的仆妇们过得好多了。”
迎着雪雁不解的目光,黛玉解释道:“哪怕都是一样的月钱,可府里侍候的三五不时地能收到些赏钱,甚至有的还有别的收入,可在老宅看房子的婆子,日子过得便要清贫许多,全家都指着那点子月钱过活呢。”
雪雁恍然道:“怪道我给了赏钱,那婆子那般高兴。”
“都是可怜人。”
黛玉叹了口气,安慰雪雁道:“我知道你今儿个受了委屈,给你补半月的月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