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慈手落在他眼睛上,他现在看不见,所以她肆意的用目光描绘着他的脸。
真的要为这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了。
容慈闭上眼,主动亲上他微微有些凉的唇。
赵础,我好好和你谈一场只有你和我的恋爱。
赵础没有反客为主,他太珍惜夫人这一刻主动亲吻他的柔情了,他能感觉得到,他的夫人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楚王的事,没有任何男的事。
只有他和她。
赵础从未这么庆幸过她的无情,因为她的无情不止对他,也对任何人。
她的心扉,很难很难打开。
但是如若能走进她的心里,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黄沙蔽日、战马嘶鸣,烽烟四起的沙场之上。
容慈目光怔然的穿过铁甲寒光,她又入梦了吗?
这又是哪一年的梦境?
容慈知道旁人看不见自己,可她还是被那染了赤土的尸体断戟,被血染的士卒,而惊的浑身一颤。
她心里慌张,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查找赵础。
她入梦后,一定会被送到他身边的。
容慈抱着这种念头,她不敢去看那些残肢断臂,强忍着不适,奔跑着查找赵础。
“撤军!”
一道惊天的号角声响起,容慈差点被冲散,她茫然的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她找不到赵础了,怎么办。
就在一匹马扬起马蹄,要从她身上踏碎过去之际,容慈即使知道自己只是灵魂体,却依旧闭上眼捂住脸蹲了下去。
马蹄从她身上凌空跃了过去,等到身边都恢复了风清云静,她才慢慢睁开眼,她站在沙场中,象是被抛弃在这里一样。
黄沙漫卷,容慈整个人都很无助。
撤军了,她要去哪里找赵础啊。
这里全是尸体和死去的战马,风沙吹过来,容慈瑟瑟发抖。
到了夜间就更是可怕了,容慈觉得灵魂都快冻僵了。
她依稀辨认出这里好象就是易水之畔,她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往秦军大营走去,一路上有个鸟叫她都能吓一跳。
等看见眼前那个黑影时,她更是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自从能穿越,她就不是无神论者了,她怕死了,这个穿着黑袍,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是人还是鬼啊。
他怎么一直盯着她。
他好象看得见她。
所以他是鬼。
容慈转过身,一脸麻木的快步走。
那黑影漫不经心的跟着她,她馀光能瞥见黑影。
容慈快要受不了了,他怎么一直跟着她啊?
等她实在憋不住了,转身凶凶的怒喝:“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那黑影不动了,但他身上的鬼气真的很重。
容慈头皮发麻。
她自己也没想过她一身白裙子,长头发,在满是血腥的沙场上出现,有多渗人。
好在那黑影并不怕她。
反倒慢慢的伸手掀开了帷帽,露出饱经风霜面无表情的脸。
容慈一怔。
心脏就象是被重重锤了一下一样。
她失神是因为他是赵础。
却不是她曾见过的赵础任何一个模样。
帷帽下的脸冷若寒霜,眼角有着细纹,黑眸冷冽的近乎没有一丝人气。
最重要的是,他满头白发。
容慈身体微晃,往后后退了一步。
“赵础……你……”
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好象被送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不,甚至不是这一世十五年里的赵础。
她心口涩涩的疼,看见他这样子,呼吸都开始不顺。
赵础就那么盯着她,他眼中并没有任何旧情。
这是被抹除记忆,没有记忆复苏的赵础。
容慈知道没有情的赵础,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人。
更危险的是,他好象能看见她。
她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赵础盯着那个在战场上徘徊的阿飘。
他撤军前就看见她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突兀的出现在尸山血海里的漂亮阿飘。
赤马要踏碎她的时候,他拽紧了缰绳,从她身上一跃而过。
夜里睡不着,赵础又晃到了这里来。
她果然还在,象是迷了路,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家。
是个笨鬼。
赵础盯着她怯怯的水眸一会儿,才负手转身,冷声:“跟上。”
跟上?
容慈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跟在他身后。
是赵础她就不怕了,虽然他这样子……让她很难以想象。
他头发全白了,不会是垂暮之年了吧?
可他的脸还不太老,除了有点细纹,还是那么成熟威严,只是头发白了。
她默默的看着他的银发。
赵础把她带回了秦营,容慈看见守夜的士兵们对他低头,不过他们好象看不见她,容慈觉得好稀奇。
这次入梦,赵础竟然能看见她,不过他被抹除了记忆,已经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赵础冷眼看着那个阿飘胆子变得很大,就那么旁若无人的走进了他的营帐。
他有说让她进来吗?
她不止进来了,还自觉的走到桌边坐下了。
灵魂也会累的。
容慈眨眨眼看着他。
赵础解开玄色披风扔到一旁,他平静的望着她:“冤魂?怎么没去投胎。”
容慈:我投你个大头鬼。
“给你做场法事?”赵础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不过对鬼,他可以宽容一点。
“呵呵,不用了。”
赵础闻言便不再说话了,他往榻上一躺,也不管她,自顾自的闭上了眼。
帐内寂静的可怕。
容慈坐着无聊,她其实也好想睡,折腾了大半夜。
可是坐着睡很不舒服,容慈幽幽的看向赵础的榻。
等他呼吸均匀了,容慈才轻轻站起来,朝榻边走去。
其实她一动赵础就醒了,但他没睁开眼,想知道那小鬼想干什么。
谁知她竟然胆大包天的踩了他一脚后连忙嘘了一声,滚到了榻的里面,背对着他,还伸手扯了被子盖上,睡了。
赵础眉心拧紧。
她是不是想死?
不对,她已经死了。
所以才不怕他吗?
赵础忍着把她提出去扔了的冲动,因为他头疾又犯了。
都二十年了,赵础知道,他已药石无医。
也许哪一天,他就会战死沙场,又或许死在哪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
他疲倦的闭上眼眸,忍着随着年月越来越重的头疾。
忍着忍着……一双软软的骼膊搭了上来,抱住了他。
赵础满眼不耐的睁开眼睛刚要把她踹飞就听见她不满的嘟囔:“赵础,好冷啊,抱抱我。”
他一怔。
下一瞬,她已经自觉的窝到了他的怀里,整个人都贴合著他。
“夫君,快睡觉。”她还拍了拍他。
她喊他什么?
赵础眸光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