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
奎元失声低吼,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愕,旋即化为更深的凛然。“他想在此地生根发芽!绝不能让他继续扎根!”
“根源全系于那炷香上!”阴山娘娘的声音斩钉截铁,冰冷的目光如刃般锁定那幽幽燃烧的火点,“必须熄了它!”
她语速飞快,分析着眼下危局:“虽不知何方引动禁忌法阵,助我等清扫城中禁忌,暂止了全县沉沦之势,可眼下这‘土地爷’窃据城隍位,图谋再明显不过,他是要把整座清河县,炼化成他在现世永久存续的‘福地’!”
话音未落,已是锋芒尽露!
殿前院内,所有修士再无保留。
倾刻间,各色诡谲、森严的禁忌法象轰然展开,灵气与恶意剧烈激荡,目标直指香案前那诡异的身影。
只见——
虚空骤裂,污浊的浪潮凭空奔涌而出,那不是江河之水,而是由淤积百年的怨憎与枉死者的执念凝成的黑潮,潮水中,无数肿胀溃烂的人脸载沉载浮,它们张着空洞的嘴,做出无声的尖啸姿态,汇成一股足以蚀骨销魂的惨烈洪流,朝着神案前的身影咆哮卷去。
穹顶之上,暗红色的火雨倾泻而下,每一粒火星都裹挟着刺鼻的硫磺与血肉焦臭的气息,如逆飞的雪花般簌簌飘落。火焰所及之处,空气发出被灼伤的嘶嘶哀鸣,更隐隐有万千重叠的凄厉哭嚎自火光深处传来,仿佛每一颗火星都是一个正在被永恒灼烧的囚魂。
大殿阴影最浓处,庞然的虚影无声蔓延,影中睁开无数只冰冷、非人的眼眸,密密麻麻,令人脊背生寒。所有这些眼睛同时转动,将视线聚焦于一点,老庙祝的身上,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邪异压力,随之降临,似要将他连同那片空间一并钉死、凝固。
角落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如此猛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掏出来,每一声都牵动着空气中弥漫的不安,化作另一种无形的诅咒,渗入战场。
……
就在这漫天禁忌法象轰然爆发、光华与秽黯交织的混乱瞬间,几道身影抓住稍纵即逝的间隙,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他们避开了法术交锋的中心,目标明确,直取老庙祝身后那根插在香炉上的香!
面对四面八方足以摧山撼岳的禁忌洪流,那占据着老庙祝躯壳的存在,却依然静立如雕塑,连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
直到那几道疾驰的身影即将与他擦肩,指尖几乎要触及香炉边缘的刹那——
所有虚影的诵唱声,戛然而止。
呼啸的光芒、翻腾的怨潮、飘落的火雨、嘶哑的咳嗽、疾风般的身影……乃至院中每一个人狂跳的心脏、奔流的血液,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可违逆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
天地万物,仿佛变成了一幅精心绘制却骤然凝固的画卷。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一切,在这片连时间都似乎停止流动的寂静里,世界仿佛在摒息等待,等待那唯一有资格打破寂静的声音。
此刻,难以言喻的恐惧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他们的身躯僵硬如木雕泥塑,无论意念如何嘶吼催动,体内奔腾的灵力竟如冻结的死水,纹丝不动,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彻底“接管”,不止是灵力,就连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肉,都脱离了自身的掌控,被强行定格在上一瞬的姿态。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位深层次的禁忌竟然有着全然不讲道理的手段。
紧接着,一道声音直接碾入了所有人的意识深处。
它不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从骨髓、从魂魄、从存在本源处同时炸响,象是千万种迥异的声线。
垂死的衰喘、新生的啼哭、癫狂的欢笑、绝望的呜咽
这些声音被蛮横地揉碎,再黏合成一种非人的、恢弘而扭曲的和声,清淅得不留丝毫馀地:
“跪下。”
二字既出,凝固的天地骤然解冻。
时间恢复奔流,被中断的禁忌法再度轰鸣,突袭者的身形继续前冲——
然而,下一秒。
“砰!”
“咚!”
“噗通!”
连绵的闷响撞击地面的铿锵,院中所有身形皆在同一瞬间,膝盖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不受控地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之上!
不是屈服,而是被某种绝对到不讲道理的规则,强行摁入了跪拜的姿势。
全场尽跪。
唯有老庙祝一人站着。
嘶啦——!
皮囊撕裂的瘆人声响,清淅得刺耳。
占据老庙祝躯壳的存在,躯体自眉心至胯下,骤然笔直地裂开!
没有鲜血,不见脏器,裂口之内,赫然是无数紧密纠缠、疯狂蠕动的猩红丝线,密密麻麻,如同巢穴中翻涌的虫群,透着一种非生命的、令人作呕的活性。
下一瞬,
“咻咻咻——!”
无数红线自裂口中暴射而出!细如发丝,疾若劲弩,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铺天盖地罩向院中所有跪伏的身影,要将他们贯穿、寄生、融为一体。
恰在此时——
铮!
一道极细微、却锐利到仿佛能切开灵魂的清鸣,毫无征兆地响起。初闻时似在遥远天边,瞬息间便已如九天惊雷,在每个人耳畔、乃至灵台深处轰然炸响!
紧随着这声清鸣。
光,降临了。
并非霞光瑞彩,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剥离了所有温度与情感的纯白光束,自无法仰望的高处笔直垂落,不偏不倚,正中老庙祝那裂开的躯壳。
“啪嚓!”
如同琉璃承受不住重压,碎裂声自老庙祝的面部率先迸发。紧接着,在那道纯白光束的引领下——
嗖嗖嗖嗖!
光影交错间,无数由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箭矢,仿佛早已悬于苍穹,此刻得到号令,化作一场辉煌而冷酷的暴雨,倾泻而下!
它们精准地追逐着每一根射出的猩红丝线,后发先至,以更凌厉的速度,更决绝的姿态,洞穿了那具裂开的躯体。
刹那,老庙祝的身体被密集的光箭钉满,千疮百孔,红线在其中徒劳地扭动、湮灭。
最后一支光箭贯穿其颅顶。
那具早已非人的躯壳,终于承受到了极限,连最后的哀鸣都未能发出,便在原地——
砰!!!
猛地爆散开来,无数道猩红丝线如同炸了窝的蛇群,顺着这爆裂的冲击,朝着四处逃蹿。
天际随即响起了浑厚的声音。
“镇压这些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