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经说过,恋爱不是从某句情话开始的,而是从很锁碎的事情开始的。
比如:
节日送礼物的时候,他谁都不送,只送你一个;
你忙的满头大汗的时候,他一边嘲笑一边给你帮忙;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聊天,两杯茶,或者是两杯咖啡,然后他就慢慢靠在椅子上,跟你透露心事。
“我要当大侠。”她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中二病?”她也记得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你好歹也是精英班的学生,少看点小说不行吗?”
“我就是为了当大侠才成为精英的啊。”他愁容满面。
“行吧,反正精英班不归我管,但麻烦你在听我课的时候不要老是发神经,另外不要骚扰别的同学,尤其是女生。”她回答。
“我是在练习不动心。”他说。
“什么不动心?”她茫然地看着他。
“美色在前而不动,威武加身而不屈,此为不动心。”他竖起大拇指,“我真是个大侠。”
“你他妈纯神经病。”她被气笑了。
那时候的沉昭昭,脾气还没有象现在那么不好,她对所有学生都挺好的,哪怕不是特殊班的学生,只要是上过她课的,她都会照顾。
她会在任务前一晚帮他们演练一遍所有可能出意外的情况,会在他们毕业以后去跟第九处理科打招呼:“这几个是我学生,劳烦您多多照顾一下。”
林晚舟是从精英班插班过来的,他因为特殊的个性,被要求在特殊班磨练。
也是在那个时候,传言开始在学院里悄悄流传:
“据说沉老师疯狂地爱上了自己的一个学生,是我们哪位学长。”
说疯狂未免也太夸张了点。
真正的情况要无聊得多。
他们一起喝过自动贩卖机里两个点数一罐的能量饮料;
一起看过凌晨三点还没结束的电影;
有一次他又不小心偷窥了人家女生,沉昭昭把他揍了一顿,押着他去给人家道歉,但没想到从那以后,师生恋的谣言就越传越玄乎。
于是他毕业的时候,谣言成真了。
“好好加油吧,去了第九处理科别又偷窥同事洗澡。”她给他整理衣服,看着他说。
“可以亲一个吗?”他问。
“这也算练习不动心?”
“这是最终考验。”他严肃得和入学宣誓一样。
于是她吻了他。
第一次亲吻的感觉不错,沉昭昭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亲吻一个人,但没想到原来爱一个人,就可以这样简单的把亲吻交出去。
亲吻和爱对她来说是同等重要的事。
后来,绝密任务来的时候,是从第九处理科那边来的红头文档。
她没资格看具体内容,只知道几个关键词:
【绝密】【红日】【审判监管庭】【神选者】【无辜者】。
他们邀请她过去,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林晚舟出事了。
审判监管庭的房间在很隐蔽的地方,平时关着,只有执行审判时才开灯。
沉昭昭本来没有资格进去,但那次她被叫去做旁观人,理由是:“与被审判者有密切恋人关系,便于对照初心前后变化。”
她站在单向玻璃后面,能看见他,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
房间中间是一张椅子。
林晚舟被固定在上面,双手被束缚在扶手上,胸口贴着一枚红日纹章制成的金属片。那东西缓慢发光,光从他的衣服里透出来,象有人在他胸腔里放了一轮小太阳。
“审判监管庭用红日的力量来论证他的初心,发现他的初心已经变了。”
光亮一层一层往外扩,将他过去的记忆一帧一帧投在空中:
那次任务。
画面从空无一人的城镇开始,街道干净得过分,像被洗过的舞台。
指挥官的声音在耳机里说:“目标是疑似血月神选者,请按预案执行。”
目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她就在那里,就象你能见过的那种最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带着害怕的泪眼,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那。
理智的做法肯定是当场处决她。
“她很害怕。”画面里的林晚舟说,“她问我能不能先让她给妈妈打个电话。”
“你拒绝了。”审判官的声音冷静,“因为你知道任何多馀的延长都可能导致怪异复苏。”
“……我答应了。”他说着,正好画面里的他低下头。
那天他第一次对神选者产生了同情,甚至不惜攻击自己的队友。
审判监管庭对此的总结是:
“在关键任务中动摇,对红日的信仰被个体情感撼动,其初心已变。”
于是,红日投下结论:
邪恶。
沉昭昭看着他。
邪恶的人有很多种,有杀了整座孤儿院的血月使徒,有把怪异当玩具的富家神选者,还有在任务中抛弃队友逃跑的懦夫。
林晚舟是哪种邪恶?
乱发善心的邪恶,痴心妄想的邪恶,还是,举棋不定的邪恶?
她敲了敲玻璃:“我要见他。”
审判官回过头,隔着耳麦对她说:“程序还没结束。”
“你们已经判完了。”她说,“现在是我个人时间。”
小小的会客室里,他坐在那边,手上还带着审判留下的红印。那东西渗进皮肤里,不会马上散去,就象是被烙上的标记。
“嘿呀昭昭。”他尴尬的笑,声音有点哑,“我被红日判定为邪恶了。”
“我知道。”她说,“你自己怎么想?”
“我觉得他们说得没错。”他说,“毕竟我真的动摇了。”
“你到现在都没觉得自己错了?”她问。
“嘿嘿,是啊。”他笑了一下,“没想到我也是固执的人。”
沉昭昭没接话。
“昭昭。”他看着她,“你信红日吗?”
“那是当然,他是不会错的。”她重复。
“真的不会错吗?”他问,“难道他比我还了解我?”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雨点打在脸上,生疼,该死的,为什么今晚的回忆格外的多?她忽然觉得眼框也有点发酸,不知道是被雨水冲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你在哭吗?”林晚舟抱着她问,“哈哈,倒是不用为我哭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是在为我自己哭。”她说,“我真是倒楣死了,摊上一个冷血的爹和想当大侠的男朋友,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倒楣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