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衡,喂,姓梁的,你没事吧!”
呼唤声变得越来越大。
后来后来怎么样来着?
他好象还有点记忆,控制室里的灯终于灭了。唯一的亮光来自祁则随身携带的荧光球,它被他挂在墙上,照亮几双脱水开裂的嘴唇。
空气里满是铁锈味与潮湿的霉味。
他记得嘴里有很多味道,是被汗水浸湿的布料,那布料上有洗衣粉的味道,是他们住进临时驻地那天,洛南枝笑着抱怨“你们男人衣服都不会洗”时用的那一包。
灯光灭掉之后,那个气味也消失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剩下咀嚼声在他的记忆里无限放大,直到把他说话的能力一起磨碎。
最后他出来了,他一个人从水电站被“吐出来”。救援小队把他抬进救护室,还有心理干预室,审判监管庭也来了,他们说他很正常,说他的初心没有变。
没有吗?
他没有吗?
他不是罪人吗?他没有犯罪吗?
他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背负着滔天的恨意,悔意,还有那种无穷无尽的恶心感。
他
山体轰隆隆崩塌,天上堆满了黑色的水,梁书衡猛地睁开眼睛,他看见自己躺在地上,夏洛特拽着自己的领子,拼命摇晃。
“停停停,夏洛特,他醒了,你再摇他真的死了。”叶无忠连忙阻止她。
“夏洛特是你啊,你还和在学校时候一样,能不能对我有点尊重。”梁书衡说,“就算我现在不是你们的老师了,好歹也是被救援对象,我教你的课程你都忘了吗?”
“没死不早说。”夏洛特撇撇嘴,当没听到一样起身,“既然没死就赶紧起来,等会卫子攸支撑不住的话,我们就都要被黑水淹了。”
梁书衡起身,身体微微一顿。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有血,没有伤口,连衣服上都干干净净。
可他偏偏觉得冷,冷得不象活人。
他死了。
这不是形容词,而是事实。
他确实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是灵魂体,肉体已经消失不见了,真我凭证变成了普通的纽扣,但它的能力直接和自己融合在一起。
他现在,能清淅的把一切都看透。
他下意识抬头,看着天上堆积的黑水,无尽的黑暗,让他的灵魂都在颤栗。
“等等,我死了!”他说。
叶无忠和夏洛特面面相觑,齐齐看他。
“脑子没坏吧?”夏洛特警剔的拿出枪。
“不是,我真的死了!我明白血月的罪人试炼了,邀请函和这个地方融合,第一步就是消解肉体,让罪人们保持灵魂实体化!”他连忙大声说道:“还有,这个地方设计了空间定位功能,肉体如果在这里消解,那么灵魂实体的投射地除了这里,就是”
他表情一僵,说道:“学院?”
在这一刹那,他想明白了什么,扑到叶无忠身上,拽住他的衣领。
“你们通信断了没有?”他说,“没断就赶紧告诉卫子攸,罪人候选者们已经潜伏进学院去了,他们就混在新生里!”
“你说什么?”叶无忠大惊。
“空间传送就要激活了,马上我也要被传送过去了,他妈的,这才是血月真正的考验!”梁书衡说道,“这很有可能是某位罪人的奇迹能力,你明白吗?这次测试,有七位罪人中的一位来”
他话音未落,便消失不见了。
“这下糟糕了,组长,你听得见吗?”叶无忠试图联系卫子攸。
但很可惜,他失败了,卫子攸最后的声音是通过动用禁忌类道具发出的,这东西的传音是单向的,大部分能量都用去阻拦黑水了,想要把情报传回去,叶无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撤退信号。
于是他拿出那枚道具,那是一个类似尖锥的东西,只要激活,就会直冲天际,炸出漂亮的烟花。
轰隆隆!
大地在颤斗,一根根扭曲的树木从废墟中爬出来,在这一刻,它们真的变成了人。
夏躬明抱着一块黑色的石头从神庙里冲出来,他大口喘息,理智值疯狂降低,幻觉也变得严重了。
“不要打信号!”他大喊。
但是晚了,叶无忠的撤退信号已经飞上了高空。
“哇啊啊啊啊!”婴儿孩子的哭声,回荡在废墟之中。
树人们开始包围过来,老旧的树皮如人的表情一般,似哭似笑。
一道粗大的湛蓝色激光束横扫而出,瞬间切开了昏暗的空气。
激光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树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被拦腰截断。
高温瞬间引燃了它们枯槁的躯体,大片的火焰炸裂开来。然而,这些树人并没有流血,伤口处喷涌而出的是黑色的树脂,遇到激光的高温更是剧烈燃烧,发出一股焦臭与肉香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躲我后面。”夏洛特端着激光枪,把叶无忠挡在后面。
神庙也轰隆隆的抖动,现在是一个巨大的东西在往上升。
复盖在表面的岩石和泥土纷纷剥落,露出了里面原本被掩埋的真容。
那是一座宫殿。
巨大的斗拱飞檐,漆黑如墨的瓦片。朱红色的立柱上盘绕着金色的龙纹。虽然历经岁月侵蚀,显得有些斑驳陆离,但那种恢弘大气的皇家威仪却丝毫未减。
在宫殿正中央那块巨大的匾额上,用古老的篆书刻着三个大字,在昏暗的黑水映照下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正是未央宫三字。
夏躬明因为上面的震动狼狈的滚下来,和二人汇合。
“还活着吗?”夏洛特嘴巴不客气。
“离死还早着呢。”夏躬明说,“这个神域融合了太多东西,驱动它的肯定是罪人。”
“这个情报刚刚梁书衡就告诉我们了,我们不用救他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怎么告诉组长。”叶无忠说。
“你们要告诉我什么?”
声音从夏躬明肩膀上方传来,带着一点明显的疲惫,又勉强压住了颤意。
卫子攸从他肩头的阴影里跳下来,银白色的长发被黑水溅湿,贴在脸颊旁边,她抬起那双玫瑰色的眼睛,定定看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