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战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六个时辰。
青璃的九条尾巴断了三条，狐火黯淡，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她依然站在星盟大军的最前方，身后是三百名伤痕累累的强者。
对面，十二名清洗者也付出了代价——三人重伤，五人轻伤，只有金发队长和另外三人还保持完整战力。
“第三层的蝼蚁，倒是比我想象的顽强。”金发队长擦拭着长枪上的血迹，“但到此为止了。”
他举起长枪，枪尖再次绽放金光。
这一次，他没有给星盟任何机会。长枪脱手而出，化作一道贯穿星域的金色洪流，所过之处，星辰熄灭，空间崩塌。
这一枪，锁定了青璃。
避不开，挡不住。
青璃看着越来越近的金色洪流，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随即化作坚定。
“林默，对不起了……”
她闭上眼，准备引爆剩余六尾的全部本源，做最后的抵抗。
但就在金色洪流即将命中她的瞬间，一只手掌从虚空中伸出，轻轻握住了枪尖。
手掌不大，甚至有些纤细，但握住枪尖的瞬间，金色洪流骤然停滞，然后寸寸碎裂。
一个身影挡在青璃身前。
白发如雪，黑衣如夜，双瞳一黑一白，胸口有一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案。
不是林默。
是……虚尘？
不，也不完全是虚尘。这个人的气质更加沧桑，更加深邃，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岁月洗礼。他的气息也很奇怪——明明站在这里，却又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你是……”金发队长瞳孔骤缩。
“一个路过的。”白发人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给你们一个忠告：现在离开，还能活命。”
“狂妄！”
一名清洗者怒吼着冲上来，手中战斧劈向白发人。
白发人头也不回，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
那名清洗者突然静止在半空，然后从脚开始，一寸寸化为飞灰。不是被攻击，像是他的“存在”本身被否定了，从时间线上被彻底抹除。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剩余清洗者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金发队长死死盯着白发人：“你到底是谁？第四层没有你这号人物！”
“第四层？”白发人笑了笑，“那只是起点。”
他看向金发队长：“你们是观察者议会的执法队？回去告诉星瞳，这个星域我保了。如果他有什么意见，让他亲自来找我。”
“星瞳大人岂是你……”
话没说完，金发队长突然感到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银甲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指印，指印处正在迅速崩解。
不是物理的崩解，是概念的崩解——构成他存在的“秩序”、“审判”、“净化”等概念，正在被一股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剥离。
“你……”
“滚吧。”
白发人挥挥手，包括金发队长在内的所有清洗者，全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飞，消失在星空深处。
做完这一切，白发人转身看向青璃。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怀念，有愧疚，有温柔。
“你……”
“我不是林默。”白发人打断青璃的话，“但我是他的一部分，或者说，他是我的可能性之一。”
他伸出手，想触碰青璃的脸，但手在半空中停住。
“时间不多了，他需要你的帮助。”白发人说，“虚尘的三枚暗子，第一枚干扰时间，第二枚诱导牺牲，第三枚……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夺取他的身体。”
青璃脸色大变：“什么？！”
“第三枚暗子埋在他的识海最深处，与源初之种纠缠在一起。”白发人解释道，“一旦激活，虚尘的意识会暂时占据他的身体。虽然只能维持一刻钟，但那一刻钟……足够毁灭一切。”
“怎么阻止？”
“需要你进入他的识海，唤醒他的本我。”白发人说，“但这很危险，一旦失败，你的意识会被困在他的识海中，永远无法出来。”
“我去。”青璃毫不犹豫。
白发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哪怕付出一切。”
“好。”白发人点头，手指点在青璃眉心，“我给你一道护身符，能在他的识海中保护你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你必须找到他的本我，唤醒他。”
一道黑白光芒没入青璃眉心。
“他现在在哪里？”青璃问。
“在布置大阵的最后阶段。”白发人说，“我会送你去。记住，你只有三个时辰。”
他撕裂空间，将青璃送走。
然后，白发人站在星空中，看着青璃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啊……‘我’。”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最终消散在星空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星空深处，林默正在布置概念锚定大阵的最后三个节点。
大阵的核心是一个直径万里的复杂图案，由三百六十万个法则符文组成。每一个符文都需要他用精血绘制，消耗极大。
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沙漏里的金色沙子，已经流下了一半。
三天时间，过去了。
“还差最后三个节点……”
林默咬牙，划破手腕，让鲜血滴在虚空中。鲜血自动凝聚成符文，融入大阵。
但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第三枚暗子……激活了？！”
林默脸色大变，立刻盘膝坐下，意识沉入识海。
识海中，原本平静的空间此刻波涛汹涌。中央的位置，源初之种正在剧烈旋转，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裂纹中，黑色的雾气正在渗出——那是虚尘的意识，正在尝试突破封印。
“林默，你以为能永远困住我吗？”
虚尘的声音从雾气中传出，带着嘲讽：“三枚暗子，第一枚让我能感知外界，第二枚让我能干扰你的选择，第三枚……让我能在关键时刻，夺取控制权。”
黑色雾气凝聚成虚尘的模样，站在林默的识海中。
“现在，你的身体归我了。”
他冲向林默的意识体。
林默立刻调动平衡之力抵抗，但暗子的影响还在，他的力量运转不畅。两人在识海中展开激烈的意识战斗，每一次碰撞都让识海震荡。
外界，林默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
左眼的白色褪去，右眼的黑色褪去，两只眼睛都变成了纯粹的漆黑。头发也从黑白分明，逐渐向纯黑转变。
虚尘正在占据上风。
“放弃吧。”虚尘狞笑，“你的意识已经很虚弱了，连续布置大阵消耗了你太多精力。而我，在囚笼世界里养精蓄锐了三千年——虽然是加速的时间，但也足够了。”
林默咬牙坚持，但意识体已经开始透明化。
一旦彻底透明，他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青璃……对不起……”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识海中突然亮起一道光芒。
一道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林默！”
是青璃！
她凭借白发人给的护身符，强行闯入了林默的识海。看到正在消散的林默意识体，她眼睛一红，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青璃？你怎么……”林默震惊。
“我来帮你！”青璃握住他的手，天狐血脉全面爆发，“九尾同心，神魂共鸣！”
她的意识体与林默的意识体开始融合——不是吞噬，是共鸣。两人的记忆、情感、力量，在这一刻完全共享。
林默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即将溃散的意识重新凝聚。
“你们……”虚尘脸色难看，“神魂共鸣？找死！一旦共鸣失败，你们两个都会魂飞魄散！”
“那就一起死。”青璃看着虚尘，眼神决绝，“但在这之前，我们先灭了你。”
她与林默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林默的平衡之力，青璃的创生之力，再加上从虚尘那里剥离的一丝吞噬之力，三种力量在神魂共鸣的状态下，完美融合。
化作一道三色光轮，斩向虚尘。
虚尘想要躲避，但识海是林默的主场，他的移动受到限制。
光轮斩过，虚尘的意识体被一分为二。
“不——！！！”
惨叫中，虚尘的意识开始崩解。但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在最后时刻，引爆了那三枚“法则种子”。
囚笼世界里，三枚埋在法则架构深处的黑子同时爆炸。
整个囚笼世界开始崩塌，无数法则碎片溅射出来，冲击着林默的识海。
“小心！”
林默将青璃护在身后，用意识体硬抗法则碎片的冲击。
每一片碎片都像一把刀，切割着他的意识。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但他没有退。
因为他身后，是青璃。
冲击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
当最后一片法则碎片消散时，林默的意识体已经千疮百孔，几乎透明。
“林默……”青璃泪流满面。
“我没事。”林默勉强笑了笑，“虚尘……终于解决了。”
囚笼世界彻底崩塌，虚尘的意识也随之消散。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虚”的威胁。
但代价是惨重的。
林默的意识受损严重，需要长时间休养才能恢复。而他的身体，也因为识海的冲击，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更糟糕的是，沙漏里的金色沙子，只剩下最后十分之一。
六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半。
只剩最后半天。
“大阵……”林默想起还未完成的大阵，挣扎着想要退出识海。
“你现在不能动。”青璃按住他，“你的意识太虚弱了，强行控制身体会导致崩溃。”
“可是大阵……”
“我来。”青璃说，“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完成最后三个节点。”
林默看着青璃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
他将大阵的布置方法、符文绘制技巧、能量调控要点，全部通过神魂共鸣传给青璃。
然后，青璃的意识退出识海，回归自己的身体。
星空深处，青璃睁开眼睛。
她立刻看向身旁的林默——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等我。”
青璃擦干眼泪，开始绘制大阵的最后三个节点。
她不是林默，没有源主境的修为，绘制符文更加费力。每一个符文都需要消耗她大量的精血和神魂之力。
第一个节点，她用了两个时辰，绘制完成后几乎虚脱。
第二个节点，她用了三个时辰，绘制完成后七窍开始渗血。
第三个节点……沙漏里的金色沙子，只剩下最后一点点。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青璃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她双手颤抖着，在虚空中勾勒出最后一个符文。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个大阵突然亮起。
三百六十万个符文同时发光，光芒连接成网，覆盖了整个大荒星域。网中，无数法则锁链从虚空中垂下，开始“锚定”这个星域的空间结构。
概念锚定大阵，启动了。
从此，大荒星域将从宇宙的因果网络中独立出来，成为一个封闭的世界。第四层及以上的存在，将无法再干预这里。
代价是……大荒的生灵，也将永远无法突破到第四层。
但这至少，保全了所有人的性命。
大阵完成的同时，沙漏里的最后一粒金色沙子，落下。
林默的身体，开始透明化。
“不——！！！”
青璃扑过去，想要抱住他，但双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青璃……”林默艰难地睁开眼，“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青璃哭得撕心裂肺。
林默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和不舍。
“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终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星空中。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仿佛从未存在过。
青璃跪在虚空中，抱着林默留下的衣服，哭到失声。
星空寂静，大阵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一切，像是在为逝者默哀。
三天后。
青丘祖祠，林默的衣冠冢前。
青璃一身素白，静静地站着。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但再也没有流泪。因为眼泪，已经流干了。
青虚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道长，有话就说吧。”青璃轻声说。
“林默他……可能还没有完全消失。”青虚说，“我在检查大阵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大阵的核心，多了一道‘守护’概念。”青虚说，“那不是林默留下的，也不是你留下的。它像是……自动生成的，而且蕴含着林默的气息。”
青璃猛地转身：“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默的‘存在’虽然被抹除了，但他留下的‘影响’还在。”青虚说，“那道守护概念，会一直保护大荒星域，抵御一切外来的威胁。”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白发人，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等待，并心怀希望。’”
青璃愣住。
等待？希望？
林默已经消失了，还等什么？还有什么希望？
但就在这时，她胸口突然传来熟悉的悸动。
是那道黑白印记！
印记没有消失，而且在微微发烫。印记中，传来了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心跳声。
林默的心跳。
“他还活着……”青璃捂住胸口，泪水再次涌出，“他一定还活着……”
青虚看着她，最终没有说什么。
也许，真的有奇迹。
也许，那个白发人说的“等待”，真的有意义。
但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大荒星域已经封闭，星盟需要新的领袖，亿万生灵需要庇护。
青璃擦干眼泪，看向星空。
“林默，我会等你。一年，十年，百年，千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直到你回来。”
她转身，走出祖祠。
外面，星盟的强者们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青璃出来，所有人都躬身行礼。
“盟主。”
“第一，全面统计星盟损失，启动重建计划。”
“第二，设立‘守望者’岗位，监控大阵运行状态。”
“第三，公开林默留下的所有功法，提升全民实力。”
“第四……”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青璃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仿佛那个爱哭的小狐狸，一夜之间长大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夜晚，她都会站在观星台上，望着星空，等待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