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在沉行心里,可不是一张印制很简单的收款凭证,也不是债券,那样根本拿不出手。
周兴旺他们的股票制作非常规范,票面上虽然没有防伪标记,可是印制非常精美,纸张质地也很好。
“天海光彩玻璃股票?”
《天海日报》听到齐州要搞股份制集资,就来采访。
“为什么叫光彩公司?这是谁起的名字?”漂亮的女记者笑着看着周兴旺。
周兴旺看看沉行,“这是沉律师给起的名字……”
“沉律师……”漂亮的女记者对沉行很感兴趣,一个律师制定了公司章程和招股章程,还设计了股票,据她所知,现在全国还没有股票呢,这可能就是第一支股票吧!
“我们为公司起这个名字,源自于光彩讲话……”沉行面对着记者,仍象在法庭上一样,慷慨激昂,“是光彩讲话,让全国的个体户有了地位……”
“你们是不是打算向社会发股票?”
“是啊。”沉行一口回答。
可是那个时候,大家对于“社会”的概念还比较模糊,认为企业就是“小社会”。
很快,大概也就是第三天,《天海日报》就在二版发了一则消息,不料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
报社天天电话不断,来访也不断,都是询问“光彩股票”什么时候发行,怎么发行,怎么认购。
周兴旺也感受取了压力,上门来访的也很多。
天海大学一位素不相识的教授专门来到齐州,找到沉行,她他很热烈地握着沉行的手,“你英雄,你们走了一条非常伟大的道路,勇气了不得!”
沉行很是感动,他知道,光彩股票就这样承担起了中国证券市场从无到有零的突破。
可以说这是历史的偶然,也可以说是改革的必然。
“好了,可以筹办建厂大会了。”此时的沉行,满身的轻松。
周兴旺也是热情高涨,他就去工商部门登记。
他打算登记为“天海玻璃公司”,现在,只要带个“公司”字眼,都是需要审批的。
“你们是什么制的?”天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工作人员询问。
什么制?
周兴旺有些含糊,“我们是股份制的。”
“股份制?所有制中没有股份制!”工作人员拿出表格,此时工商登记的表格上只有三种选择:国营、集体和私营。
周兴旺拿不定主意了,他把表格拿了回来,又一次找到沉行,“既然不是国营,也不是私营,那就登记集体的吧,先干起来再说。”沉行的胆子依然很大。
可是工商部门却卡住了,周兴旺前后跑了三次,工作人员的回复都是一样:需要上级审批。
“我亲爱的徒弟,可能,要出事……”程耀文的嗅觉还是伶敏的,可是他依然开着玩笑,天大的压力在他面前就是两句玩笑。
怎么?
叶书华马上从案卷上抬起头来。
“你们看啊,天海日报报到了,按理说,这是全国第一张股票,上面的省报、国家级报纸也会报到……”
对啊,沉行也注意到了,媒体的反应很是平静。
可是这个城市却已经炸锅了!
国棉二厂会议室里,副书记老周拿过一张天海日报,拍到桌
子上,“还要不要公有制了,让私人买企业的股票,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叶明远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抽着烟,台下,刘国强却是提心吊胆。
“这是所有制上的倒退,这是培养新的剥削阶级!”
这么严重?叶明远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身前的麦克风,沉声说道,“开会吧,厂外的事情,我们不讨论。”
……
京南社科院小会议室里,一帮研究员也在激烈交锋,火药味十足。
“我翻遍了着作,找不到可以搞股份制的理论依据……我们的资金来自于国家计划,劳动积累,用资本主义方式积资,企业的性质就变了……”
……
天海市委也收了群众来信,许多来信。这些来信都转到了齐州县委办公室。
局长邱湘源也感受到了压力,这不,县委通知,让沉行在今晚七点到县委圆形会议室开会。
“是让沉行去开会?”叶书华好象不敢相信,虽然已经是法律顾问处刑事组组长,可是也没有资格走进那间圆形会议室。
“邱局长,我也去,我是他师傅,搞股票,我也知道,我是同意了的,受处分,我先来!”程耀文依然一幅乐天派的样子。
“少不了你,头一个受处分的是我!”邱湘源瞅他一眼,扔过一盒烟来。
得,沉行笑了,这法律顾问处里的,都是硬骨头!
今晚的会议室里,县上四套班子的领导,法检两院的院长都来了,个个正襟危坐。
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个白色印茶陶瓷茶杯,杯里由县里的通信员冲着茶水,盖着杯盖。
“小沉,今天我给你倒水……”通信员也是象沉行一般岁数的小伙子,看沉行跟领导一样坐着,就忍不住调侃沉行。
“那我明天请你喝酒……”沉行也笑着回道,可是今天还没过去,谁知道明天什么样子?
终于轮到他讲了,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从过完年周兴旺来找,到天海澡堂子,到上海订货会,再到第一支股票出炉,他讲得很多很长。
“企业要发展,资金是关键。既然提出设立新的企业,就得有资金。但钱从哪里来呢?我提出了股份制的构想。
我的想法是企业拿出一部分资金,再向企业内部职工发行股票筹集一部分资金,把职工的利益和企业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一举两得……”
丁斯杰认真地看着这个小伙子。
冲破计划经济藩篱的无形阻力还很大,搞股份制面临政治风险,可是他还是干了。
如果他早知道,他不会同意的。
这毕竟是很新的事物,操作不好就会闯祸。
他也不会让记者采访,悄悄地干就完了……现在倒好,全市皆知!
不过,小伙子口才很好,中间通信员连续添了几次水,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当小伙子说完,走了出去,他看看手表,已是晚上十点。
“我从16岁当通信员,到今天当县官员,工作二十几年,见过无数的干部,还没有一个有沉行这样的水平!”
哦,所有人都在看着丁斯杰。
“一个人坐在那里讲两三个小时竟然不用稿子,先不说他搞股份制是对是错,就是这点,值得所有人学习。”
哦,邱湘源一边听一边记,这评价可了不得!
“最后,我对这个小伙子评价一句,这是一个人才,一个了不起的人才,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们齐州县委要保他,我个人也要保他,只要我在,他就还是我们齐州县法律顾问处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