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这一辈里头,也就他一个能拿得出手,其余全是些吃喝玩乐、败家败业的废物。”
“哦——”孟烦了恍然点头。
“啥啊?”迷龙却一脸懵懂。
“意思就是没事了。”王彦摆摆手,“赶紧去找你媳妇和娃去吧,说不定人家娘俩正躲在哪个墙角啃窝头呢。”
“哎哟我的天!”迷龙一拍脑门,“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说完拔腿就走。
这时,一大锅热腾腾的白菜炖猪肉粉条刚出锅,蛇屁股端着两碗走了过来。
王彦接过,递了一碗给龙文章:“团座,先吃饭吧。”
龙文章伸手接了碗,却仍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并未因方才那番话而真正松一口气。
……
第二天清晨,要麻不知从哪儿割来一大捆青草,一把一把往豆饼嘴里塞。
豆饼也真是实诚,要麻哥让他吃,他就张嘴嚼,嚼得脸色发青,腮帮子直鼓,还在那儿津津有味地磨牙。
郝兽医实在看不过眼,站出来劝道:“你们别再耍豆饼了,他是人不是牲口,哪能靠吃草活命?”
“试一试嘛。”要麻咧嘴一笑,“万一哪天断粮了,咱们也好知道哪些草能填肚子。
再说豆饼吃了也没拉肚子不是?”
“没事儿,没事儿。”豆饼嘿嘿笑着,嘴边还挂着草渣。
“当然没事啦,吃点草能出什么岔子?”坐在门槛上发愣的蛇屁股随口应了一句,转而又坏笑道,“要是你不小心吃错了毒草翘了辫子,我就拿你骨头熬汤补身子,香得很咧。”
豆饼挠头:“我要真死了,还怎么喝汤啊?”
“傻瓜,当然是我替你喝!”不辣顺口接道。
远处,克虏伯咽了口唾沫:“饿了。”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怎么不吃饱了闭嘴?”孟烦了在他脑袋上接连拍了七八下,克虏伯缩着脖子不敢躲。
正闹腾着,祠堂外的青石板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两辆威利斯吉普车打头阵,后面跟着两辆空荡荡的道奇军用卡车,卷着尘土疾驰而来。
“龟孙子又来了!”
“妈了个巴子,这是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啊!”
“拼了!抄家伙!”
原本在祠堂门口歇息的几个老兵瞬间炸了锅。
紧接着,更多的人从祠堂里冲出来,七手八脚架起轻重机枪和各色步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逼近的车队。
“吱——”
“吱——”
两辆吉普和两辆卡车相继刹停,可车上的人影坐着不动——虞啸卿与唐基稳坐其中,纹丝未动。
唯有何书光从后座跳下,背上挎着虞啸卿那把标志性的狗腿刀,朝祠堂大门走来。
可还没走到门口,一杆李恩菲尔德步枪已经顶上了他的胸口——竟是李乌拉。
迷龙见状微微一怔。
何书光立刻沉下脸,冷声道:“把枪拿开!”
李乌拉面无表情:“报上身份,原地等着。”
何书光本就不愿搭理这群残兵败将,再次厉声重复:“拿开!”
李乌拉也不再多言,冷冷回敬:“滚。”
何书光怒极,扬起马鞭就要抽过去。
岂料李乌拉一把攥住鞭梢,任他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李乌拉虽不像迷龙那般魁梧,却是地地道道的东北汉子,筋骨结实,力气惊人,岂是何书光这种文弱书生比得了的?
何书光还想强夺,李乌拉顺势一扯一带,他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眼镜也甩飞出去,碎在地上。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何书光早已怒火攻心,完全失去了冷静,反手便摸出了手枪。
可他枪还没举稳,十几支冰冷的枪口已齐刷刷对准了他,耳边紧接着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咔嚓”声——那是子弹上膛的声响。
寒意瞬间顺着脊背窜上脑门,何书光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李乌拉眼神如刀,死死盯着他,厉声喝道:“滚开!”
何书光四顾无人支援,只得灰头土脸退回到吉普车旁,低声禀报:“师座,他们……”
“没用的东西。”虞啸卿毫不留情地打断,转头看向张立宪,“张立宪,你去。”
张立宪应声跳下车,面无表情地走向李乌拉。
李乌拉见状,“啪”地一声立正,抬手敬礼。
毕竟对方是少校,而自己不过是个中尉,军阶有别,礼节不可废。
张立宪还了个军礼,语气沉稳却带着压迫感:“叫你们团长和营长出来,师座要见人。”
“报告长官,”李乌拉挺直腰板答道,“团长和营长都不在。”
“不在?”张立宪眉头一皱,“去哪儿了?”
“报告,属下不知。”李乌拉声音未变。
“不知?”张立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压根不信龙文章和林译会同时不见踪影。
眼下是什么关口?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悬着,谁还有心思往外乱跑?除非是铁打的心脏,不然谁能这么淡定?
话不多说,张立宪绕过李乌拉就要往里走。
才迈出几步,那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又一次锁定了他全身,跟刚才何书光面对的一模一样。
但张立宪不是何书光。
他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
他冷冷扫视面前挡路的不辣,一字一句道:“知道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吗?拿枪指着上级军官,等同于哗变。
按军法,当场格杀,无需上报!”
炮灰们依旧没有收枪的意思,阵型纹丝不动。
张立宪冷笑一声,继续道:“真以为师部拿你们没办法?就凭你们那点战功,就能无视命令、横着走?”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纪律’这两个字的意思?”
“想活命的,立刻让路!全给我滚开!”
孟烦了还算明白轻重,赶紧冲上来把几个弟兄拉开。
张立宪这才得以大步迈进祠堂,可没过多久,又一脸难堪地走了出来——
龙文章和林译确实不在,他翻遍每个角落也没找到人影。
“你说什么?真不在?”虞啸卿原本就面色阴沉,听完更是黑得像锅底,冷声道:“那就等!给我一直等到人回来!”
这一等便是半日,直到日头偏过正午,青石板街上才终于响起一阵吉普车的轰鸣。
一辆美式威利斯缓缓驶来,驾驶座上是个鹰酱兵,副驾和后座坐着的正是龙文章和林译。
车子还未停稳,龙文章和王彦便推门下车,站定敬礼:“师座!唐副师座!”
虞啸卿没先理人,而是眯眼扫向车后——只见车厢和后备箱塞满了罐头、腊肉、香烟、肥皂、毛巾,甚至还有整整一扇猪肉,少说也有一百多斤。
龙文章咧嘴一笑:“中午炖白菜粉条配大肉,师座、副师座不如留下吃饭?张营长、何连长也都来,管够!”
虞啸卿却没接话,只是面沉如水,目光冷峻地盯着两人,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