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驶出了崎岖的山路,开上了国道。
平稳的行驶声,让车厢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程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情况。
江晚絮依然闭着眼,眉头紧锁。
“程队,咱们现在去哪?”
副驾驶的同事小声问道。
“回京市?”
这里离京市还有几百公里,而且江晚絮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适合长途颠簸。
“先去最近的县医院。”
程宇当机立断。
“她脚上的伤要处理,还有……”
程宇顿了顿,眼神黯淡了几分。
“做个全身检查。”
还要验伤。
这都是证据。
虽然残忍,但必须要做。
只有这样,才能把王家那两父子送进去。
“那……顾总那边?”
同事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毕竟这次行动,顾彦廷也是出了力的。
虽然人没来,但那些技术支持,还有施压,都是顾氏的手笔。
听到这个名字,程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先别跟他说。”
程宇咬着牙没说话。
如果不是顾彦廷当初把江晚絮逼到绝路,她怎么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怎么会遭遇这种事?
顾彦廷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可是……”
同事有些为难。
“顾总的人就在县城等着呢。而且,直升机都准备好了。”
程宇踩了一脚刹车。
轮胎在地上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你说什么?”
“就在咱们进村的时候,顾总的特助林舟联系我了。”
同事缩了缩脖子,拿出了手机。
“他说……顾总也来了,就在县医院。”
顾彦廷来了?
“呵。”
程宇冷笑一声,重新发动了车子。
“来了正好。”
“我正好有笔帐,要跟他好好算算。”
程宇一脚油门踩到底。
警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破黑暗,向着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后座上。
江晚絮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顾彦廷……来了吗?
“程队。”
江晚絮忽然开口。
程宇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速降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脚疼?”
“别去告诉顾彦廷。”
江晚絮的语气很平静。
程宇皱眉:“晚晚,你现在的情况……”
“我没死。”
江晚絮打断了他。
“我现在不想见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这副鬼样子。”
尤其是顾彦廷。
如果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被至亲卖给傻子的模样。
他会怎么想?
同情?
怜悯?
还是觉得她江晚絮就是个笑话,离开了他,连活都活不下去?
她不想当笑话。
哪怕只有一口气,她也要站着。
程宇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象是要把胸腔里的怒火压下去。
“好,不去见他。”
“我们去市里的医院,那是警队的定点医院,保密性好。”
江晚絮没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要不见顾彦廷。
去哪都行。
警车调转了方向,避开了县城,直奔市里。
到了医院,已经是凌晨三点。
护士剪开她脚底缠着的破布条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弄的?”
细碎的瓷片,扎进了肉里。
江晚絮死死咬着嘴唇,一声没吭。
这点疼,比起心里的那个大窟窿,算什么?
比起被亲外公下药,被亲外婆关在门外听着她求救却无动于衷。
这点疼,简直就是挠痒痒。
处理完伤口,又做了全套的检查。
万幸,除了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
躺在病床上,江晚絮看着天花板发呆。
程宇拿着检查报告走了进来。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顾彦廷还在县城找你。”
程宇没忍住,还是提了这个名字。
“他调了无人机,还有搜救犬。”
“阵仗搞得很大。”
江晚絮没接话。
她盯着输液瓶,眼神空洞。
“晚晚。”
程宇尤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里面是一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
那是从外公身上搜出来的。
“有个事,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江晚絮的睫毛颤了一下。
“你说。”
“我们在抓捕王贵的时候,顺便搜了你外公的房间。”
程宇的声音很沉。
“发现他和顾建宏,有联系。”
江晚絮转过头。
顾建宏?
那个被顾彦廷亲手送进监狱的顾二叔?
“顾建宏入狱前,曾经去过那个村子。”
程宇晃了晃手里的证物袋。
“这手机里,有顾建宏入狱前发给他的短信。”
“内容大概是……”
程宇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怕刺激到她。
“没关系,你念。”
江晚絮的声音哑得厉害。
“他说,只要你外公能帮忙离间你和顾彦廷,让你离开顾家。”
“他就帮你外公偿还方文远因为破产欠下的所有债务。”
“并且……”
“当时方文远因为涉嫌泄露顾氏集团的商业机密,曾经被顾氏集团起诉过。你外公希望顾建宏能够动用顾家的人脉,恢复你舅舅的名誉。”
舅舅江文远,曾经是外公的骄傲。
也是江晚絮小时候最崇拜的人。
可是五年前,舅舅跳楼死了。
从那以后,外公一家就垮了。
外公一直觉得是顾家害死了他。
原来。
这就是根源。
江晚絮笑了一下。
扯动了嘴角的伤口,渗出了血丝。
“原来我是个添头啊,我是用来换舅舅清白的筹码。”
“在他们眼里,活着的我,不如死去的舅舅重要。”
“不对。”
江晚絮摇了摇头。
当时的顾建宏麻烦缠身,还能许诺什么?
也就是外公那个老糊涂,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信了这种鬼话。
或者是,他太想给儿子洗白了。
想疯了。
疯到可以把亲外孙女往火坑里推。
“顾建宏……”
江晚絮念着这个名字,手指紧紧抓着床单。
指甲断裂的地方,又开始渗血。
“他这是在利用外公的执念,更是利用了我对亲人的信任。”
如果不是对外公外婆毫无防备。
她怎么会喝下那碗加了料的鸡汤?
她怎么会相信,这里是她最后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