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有些浑浊的眼睛,在顾彦廷身上打量了许久。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一身贵气,看着就不像普通人。
但眼神正,看絮絮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活了一辈子,这点看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比当年那个姓叶的小子强多了。
“好,好孩子。”
外公颤巍巍的想要去扶顾彦廷。
顾彦廷连忙上前一步,反手扶住了老人。
“外公,您慢点。”
这声“外公”,叫得那叫一个顺口。
一点没有京圈太子的架子。
要是让京市那帮纨绔看到,估计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快,快进屋。”
外公抹了一把眼泪,热情地招呼着。
“老婆子要是知道絮絮回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几人走进屋内。
房子虽然有些老旧,但收拾得很干净。
只是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药味,让江晚絮的心又揪了起来。
“外婆她”
“睡着呢。”
外公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里屋。
“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了,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
“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了,就念叨着絮絮的名字。”
江晚絮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里屋门口。
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满脸的皱纹,像是风干的橘皮,呼吸很轻,轻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江晚絮不敢进去,生怕吵醒了她。
或者是,怕面对那双失望的眼睛。
顾彦廷揽住她的肩膀,无声地给予支撑。
几人重新退回外间的小厅。
外公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
“外公,您坐。”
顾彦廷反客为主,扶着外公在老旧的藤椅上坐下。
林舟极有眼色地把带来的礼品搬了进来。
堆了满满一桌子。
甚至地上都放不下了。
全都是顶级的补品,还有适合老人的衣物。
“这这太贵重了。”
外公看着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顾彦廷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那一盒野山参,就够买这半个村子了。
“外公,您跟我们说说以前的事吧。”
顾彦廷适时地岔开了话题。
他想知道,晚晚以前是怎么过的。
提到往事,外公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悲伤。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杆旱烟枪,想抽,看了一眼江晚絮,又放下了。
“絮絮命苦啊。”
“她妈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了。”
“那时候,江家那个杀千刀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说絮絮是扫把星,克死了亲娘。”
外公说得咬牙切齿,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那时候柳芸那个女人已经进门了。生了江芊妤后,便在江家作威作福。”
“絮絮还那么小,连口热乎奶都喝不上。”
“要是我们不去接,这孩子估计早就饿死在江家了!”
江晚絮低着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这些事,她小时候听外婆念叨过。
但远没有现在听起来这么触目惊心。
原来,她在江家,从出生开始就是多余的。
“后来呢?”顾彦廷的声音冷得像冰。
“后来絮絮在我们这长到初中。”
外公看着江晚絮,眼里满是慈爱。
“这孩子懂事,从来不喊苦。”
“帮着干农活,还要照顾生病的外婆。”
“即使穿着旧衣服,也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
“本来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外公的声音哽咽了。
“可是江家那个畜生,突然又要接絮絮回去。”
“说是要尽父亲的责任。”
“呸!”
外公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尽责任!还不是想让絮絮去给她那个宝贝女儿背锅!”
“我们不想放人啊。”
“可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没本事,没钱。”
“江家说,要是不放人,要找人把我们的房子拆了。”
“还说说如果絮絮不回去,就要把她妈名下的几套房子全都给了江芊妤。”
江晚絮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原来当初并不是外公外婆不要她,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成了累赘。
顾彦廷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被捏得粉碎。
碎片刺破掌心,鲜血流了出来。
“顾彦廷,你手流血了!”
江晚絮惊呼一声,连忙抓过他的手。
看着那鲜血淋漓的手掌,心疼地直掉眼泪。
“没事。”
顾彦廷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不疼。”
这点疼,比起晚晚受过的苦,算个屁。
“外公。”
顾彦廷突然开口,语气郑重。
“跟我回京市吧。”
外公一愣,连连摆手。
“不去不去,我们这把老骨头,去了京市也是给絮絮添麻烦。”
“而且京市那地方,消费高,我们住不惯。”
“我有房子。”
顾彦廷直接打断了他。
“我在京市有个四合院,就在二环里。”
“院子很大,能种菜,能养鸡。”
“离最好的医院只有十分钟车程。”
“而且,那里没有外人,只有我和晚晚。”
“我想请您二老过去,帮我镇宅。”
镇宅?
林舟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抽。
那可是价值几十亿的四合院啊!
您让二老去种菜养鸡?
还镇宅?
不过他不得不佩服自家老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那是炉火纯青。
果然,外公犹豫了。
要是说去享福,他肯定不去。
但要是说去帮絮絮看着家,还能种菜养鸡,那就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是,能天天看着絮絮。
“这这还得问问老婆子的意思。”
外公松了口,看向里屋。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
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惊喜。
“絮絮”
“是我的絮絮回来了吗?”
江晚絮浑身一震,赶忙站起身,冲进了里屋。
顾彦廷和外公紧随其后。
床上,那个瘦小的老太太正费力地想要撑起身子。
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直到看到江晚絮的那一刻。
那双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光彩。
“外婆!”
江晚絮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握住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泣不成声。
“是我,我是絮絮,我回来了!”
祖孙俩抱头痛哭。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所有的委屈,都在泪水中消融。
顾彦廷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转头对外公说:“收拾东西吧。”
“私人飞机就在机场等着,今天就走。”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们分开。
外公看着相拥而泣的祖孙俩,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走!”
“这就走!”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京市,正有一场巨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