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廷把程宇气走后,转头就让林舟去办出院手续。
江晚絮拗不过他。
主要是这男人装起可怜来,简直是一把好手。
“晚晚,医院消毒水味太重,我头疼。”
“晚晚,这里的床太硬,我腰疼。”
“晚晚……”
江晚絮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还要往自己身上蹭的脑袋上。
“闭嘴,出院。”
顾彦廷瞬间收声,回到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
顾彦廷虽然伤还没好全,但精神头却出奇的好。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江晚絮忙前忙后地整理衣物。
“收拾好了?”
见江晚絮合上行李箱,顾彦廷才慢悠悠地开口。
江晚絮点了点头,“恩,明天一早回京市的航线申请下来了吗?”
她其实有些担心。
毕竟顾氏集团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
为了她的事,顾彦廷已经在这个小县城眈误太久了。
“不急。”
顾彦廷站起身,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
他伸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挑起江晚絮的下巴。
“回京市之前,还有个地方要去。”
江晚絮一愣,“去哪?”
在这个小县城,除了看守所,她还能去哪?
顾彦廷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你是不是忘了,你这次回江南,原本是为了什么?”
外婆!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先是车祸,然后被绑架,后来又是顾彦廷受伤。
一系列的变故,像连环炮一样轰炸着她的神经。
江晚絮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愧疚感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我……我竟然把外婆忘了……”
江晚絮的声音有些颤斗,眼框瞬间就红了。
她是世界上最不孝的外孙女。
顾彦廷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心口象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
“这不是有我替你记着吗?”
他低声安慰她。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外公外婆。”
“东西我都让林舟备好了,你只要人去就行。”
江晚絮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以前在江家,从来没有人会替她想这些。
他们只会在意江芊妤是不是受了委屈,江芊妤想要什么礼物。
至于她想去哪,想看谁,根本无人在意。
甚至是她的丈夫叶寒。
结婚五年,他连她外婆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更别提主动提出去探望了。
“顾彦廷。”
江晚絮闷闷地喊了一声。
“恩?”
“谢谢你。”
顾彦廷轻笑一声,胸腔微微震动。
“谢什么?我是你男人,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照顾他们,是我的责任。”
如果不是他回来得太晚,晚晚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通过稀薄的云层,洒在这座江南小城的青石板路上。
顾彦廷换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
车子驶离市区,沿着蜿蜒的公路,向着县城边缘的村镇驶去。
路边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
江晚絮看着窗外飞逝的田野,手心不由自主地渗出了冷汗。
近乡情怯。
她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了。
自从嫁给叶寒,为了讨好那个冷漠的男人,为了融入那个根本不接纳她的江家。
她象是着了魔一样,断绝了过往的一切联系。
哪怕外婆生病,她也只是偷偷汇钱过去,不敢去探望。
因为柳芸说过:“你那个穷酸外婆家就是个无底洞,要是让叶家知道你有这种穷亲戚,只会给江家丢脸!”
为了所谓的“体面”,她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
现在想来,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到了。”
顾彦廷温热的大手复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
车子停在了一个精致的小院门前。
这里虽然偏僻,但胜在安静。
院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显出几分生机。
这是顾彦廷特意让人修缮过的。
江晚絮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院门虚掩着。
通过缝隙,能看到院子里拉着几根晾衣绳。
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正踮着脚,费力地将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往绳子上挂。
那是……外公。
江晚絮的眼泪瞬间决堤。
记忆中那个虽然清瘦但背脊挺直的老人,如今已经老成了这副模样。
满头的白发,在阳光下刺眼得让人心疼。
那是她曾经买给外公的衬衫。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明明袖口都已经磨破了边。
外公却还当宝贝一样穿着。
相比之下,她给江父买的那些昂贵的名牌西装,只会被随手扔给家里的司机。
甚至是直接丢进垃圾桶。
这就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家人”,和真正爱她的亲人之间的区别。
“外公……”
江晚絮颤斗着喊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院子里的老人动作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迷茫。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他看清站在门口那个泪流满面的身影,手中的衣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老人的嘴唇颤斗着,那双干枯的手在身侧局促地擦了擦。
“是……是絮絮吗?”
“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我是不是做梦了?”
江晚絮再也控制不住,快步冲了过去。
一把抱住了那个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人。
“外公,是我,我回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得象个迷路多年的孩子。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外公僵硬的手臂慢慢抬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就象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外公不怪你,外公知道你有苦衷。”
老人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庞滑落。
顾彦廷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幕。
向来冷硬的心肠,此刻也觉得酸涩难当。
这就是他的晚晚。
这么好的女孩,却被江家那群畜生糟践成那样。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回京市,把江家那群人再踩进泥里碾几遍。
顾彦廷大步走过去,站在江晚絮身后。
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外公好,我是顾彦廷,是晚晚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