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院的特批文档下得比预想中还要快。
张老拿着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归队批准书》,手还在微微发抖,他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恢复力如此霸道的体质。
“陆团长,虽然各项指标都合格了,但我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周。”
张老试图做最后的挽留,与其说是为了陆封驰的健康,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专家组那帮老头子的求知欲。
陆封驰一把抓过文档,利落地塞进军装上衣口袋。
“不用了,部队有任务,这边的床位紧张,我就不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他扣好风纪扣,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
镜子里那个男人,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躺在icu里等死的模样。
苏晚正把最后一件换洗衣服叠进军绿色的帆布包里,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视线在空中一撞,默契自生。
那个所谓的“老院长”既然还没露面,就说明对方还在蛰伏,或者正在憋着什么大招。
这时候留在医院,不仅是被动挨打,更是把自己置于明处的活靶子。
最好的防守,是回防大本营。
“走吧。”陆封驰提起行李,那几十斤重的包在他手里轻得象团棉花。
吉普车已经停在楼下,赵勤民坐在驾驶座上,神色警剔地盯着后视镜。
“去苏家。”陆封驰言简意赅。
车轮碾过医院门口的积水,溅起泥点。
陆封驰通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栋灰白色的行政楼。
三楼最西边的那扇窗户后面,似乎有一道阴影晃动了一下。
他收回视线,手掌复在苏晚的手背上,掌心温热干燥。
“怕吗?”
“怕什么?”苏晚反问,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怕那个藏头露尾的老鼠?还是怕去西南吃沙子?”
陆封驰反手握紧她的手,力道大得有些发疼。
“西南苦寒,不比沪市。”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车子一路疾驰,穿过喧闹的街区,最终停在了苏家那个略显陈旧的小院门口。
赵勤民从后备箱搬下两箱特供茅台,又提了两条大前门和一堆补品,跟在两人身后。
苏成林正在院子里给那几盆君子兰浇水,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手里的喷壶差点掉在地上。
站在门口的那个高大男人,一身笔挺的军装,肩宽腰窄,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凛冽气势。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被抬进医院、浑身插满管子的血人?
“爸,妈,我们回来了。”苏晚喊了一声。
柳如烟听到声音,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就冲了出来。看到陆封驰的那一刻,她眼圈瞬间红了,那是高兴的。
“好!好!好了就好!”柳如烟连说了三个好字,上前拉住陆封驰的袖子,上下打量,
“这身板,看着比以前还结实。”
陆封驰退后半步,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这一声“爸妈”,叫得自然又响亮,听得苏成林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饭桌上,菜香四溢。红烧肉、清蒸鱼、油焖大虾,全是苏母的拿手好菜。
陆封驰开了那瓶茅台,酒液粘稠挂杯,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堂屋。
他双手端起酒杯,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
“爸,这第一杯酒,我敬您。”陆封驰声音沉稳,每一个字都象是砸在地上的钉子,
说完,他仰头,二两白酒一口闷下,面不改色。
苏成林眼框有些发热,也跟着干了一杯。
“封驰啊,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初看中你,看中的就是你这股子英雄气。
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陆封驰又倒满一杯,转向柳如烟。
“妈,这杯敬您。苏苏跟着我,以后少不了要吃苦。
但我向您保证,只要我陆封驰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的军功章,有一半是她的。”
柳如烟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连连点头。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中透着一丝离别的伤感。
苏成林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个让他越看越满意的女婿,叹了口气。
“这次归队,是不是就要去西南了?”
陆封驰放下酒杯,点了点头。
“命令已经下来了,明天一早的火车。”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真到了眼前,做父母的心里还是像被挖去了一块。
陆封驰转头看向身边的苏晚,她在桌下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大腿,示意他开口。
“爸,妈。”陆封驰深吸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想带苏苏一起走。”
“随军?”苏成林愣了一下。
“是。”陆封驰没有任何尤豫,
“沪市现在的局势太乱了,把苏苏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西南虽然条件艰苦,但那是我的地盘,我有能力护她周全。”
这番话,他说得霸道又直接,没有丝毫商量的馀地,全是出于对苏晚安全的考量。
柳如烟有些不舍地抓着苏晚的手,“刚回来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妈。”苏晚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清脆坚定,“我想去。”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封驰,又看向父母。
“他是军人,守的是国门。我是他的妻子,理应守在他身边。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晚笑了笑,眉眼间全是属于她的那份从容和自信。
“而且,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喝风我也乐意。”
这话说得直白,听得陆封驰喉结上下滚动,桌下的手猛地收紧,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女人揉进骨血里。
苏成林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最终长叹一声,拍了拍陆封驰的肩膀。
“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小晚愿意,我们做父母的没二话。
封驰,我就把这唯一的闺女彻底交给你了。
到了那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部队找你算帐!”
“您放心。”陆封驰承诺道,“我的命是她的。”
……
当晚,苏晚的房间里。
两个大皮箱摊开在地上,里面塞满了衣服、药品和干粮。
陆封驰蹲在地上,正笨手笨脚地帮她叠一件毛衣。
他那双拿惯了枪茧子的大手,对待这些柔软的衣物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用力就扯坏了。
苏晚坐在床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别塞了,那是夏天的裙子,西南那边冷,暂时穿不着。”
陆封驰动作一顿,固执地把裙子塞进角落。
“带着。那边也有夏天,穿给我看。”
苏晚脸一红,随手抄起一个枕头砸在他背上。
“不正经。”
陆封驰接住枕头,转身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放在腿上。
两人贴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
“苏苏。”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暗哑,
“到了那边,条件可能会很差。住的是平房,喝的是井水,有时候几个月都见不到外人。”
“怕我跑了?”苏晚挑眉,手指在他坚硬的胸肌上画着圈。
“怕你后悔。”陆封驰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但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上了我的贼船,这辈子都别想下去。”
“那就要看陆团长的表现了。”苏晚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
“表现不好,我就卷铺盖走人,让你当光杆司令。”
陆封驰低笑一声,翻身将她压在柔软的被褥间。
“那就从现在开始表现。”
不知过了多久
苏晚:“陆风驰,你够了嗯”
陆风驰用实际行动封住了她未尽的话语,随后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苏苏乖,最后一次。”
苏晚气急败坏,“你刚刚就说最后一次。”
陆风驰没给苏晚反抗的机会,欺身把人压在了身下,一边温柔地吻掉她眼角的泪,一边柔声安抚着
“苏苏乖,我保证最后一次。”
“苏苏,你好美。”
“苏苏,我好爱你。”
窗外月色正好,屋内春意融融。这一夜,离别的愁绪被浓烈的爱意冲淡,只剩下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
第二天清晨,沪市火车站。
绿皮火车的汽笛声撕裂了清晨的薄雾,站台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送别的哭声和叮嘱声。
苏成林和柳如烟站在站台上,看着车窗里的女儿和女婿,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到了那边记得写信!缺什么就拍电报回来!”柳如烟追着车窗喊。
苏晚探出头,拼命挥手:“知道了妈!你们保重身体!”
陆封驰站在苏晚身后,一手护着她,一手对着站台上的二老,再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身姿如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那是一个男人对责任的承诺,也是一名军人对家人的致敬。
“况且况且……”
火车缓缓激活,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逐渐加快。
沪市的轮廓在视野中慢慢后退,变得模糊。
苏晚收回视线,坐回铺位上。
陆封驰递给她一杯刚接好的热水,顺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舍不得?”
“有点。”苏晚捧着杯子,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