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猛地转头,视线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骚动的中心。
她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非但没有被驱散,反而瞬间被这阵混乱点燃。
难道说……想什么来什么?
她拨开身前的人,毫不尤豫地向人群中心挤去。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围观的人群竟下意识地为她分开了一条通路。
人群中央,一个身穿剪裁合体的灰色暗纹呢子大衣的老人瘫倒在地。
他的面色青紫,嘴唇发绀,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胸口的衣襟,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典型的急性心肌梗死症状!
苏晚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判断。
“快!快把老爷子扶起来啊!”一个好心的大婶焦急地喊道。
“不能扶!就近送医院,快叫黄包车!”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有人想上前帮忙,却又怕担上责任,一时间乱成一团。
就在两个年轻人准备伸手去搀扶老人时,苏晚一个箭步冲上前,厉声喝止。
“都别动他!”
清脆的女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众人惊愕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姑娘,只见她已经半跪在老人身边,神情冷静得可怕。
“现在移动他,只会加速他的死亡。”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淅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谁想当这个凶手,就尽管上前。”
一句话,吓退了所有跃跃欲试的人。
她不再理会周围的议论,俯下身,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颈动脉,脉搏微弱而紊乱。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危急。
没有时间尤豫了!苏晚迅速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了一个用绒布包裹的小巧针盒。
她打开针盒,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日光明晃晃地反射着冷光。
“天哪!那是什么?”
“是针!她要用针扎人!”
“这姑娘疯了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敢乱来?”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质疑和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晚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她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以酒精棉球迅速消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她的手指精准地搭在老人左手的腕横纹上,找到了内关穴的位置。
没有丝毫尤豫,她手腕一沉,银针稳准狠地刺入穴位。
捻转,提插。
一套专业娴熟的动作,让周围的喧哗声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银针,分别刺入了人中、素髎等几个关键的急救大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边的风都似乎凝滞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年轻姑娘闯下大祸时,奇迹发生了。
原本已经开始出现涣散迹象的老人,喉咙里的嗬嗬声渐渐平息,那张青紫可怖的脸,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缓和下来。他紧抓胸口的手也无力地松开,急促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活……活过来了!”
不知是谁颤斗着喊了一句。
人群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
“神了!真是神了!几根针就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这是哪家的姑娘?是华佗在世吧!”
“我刚才还以为她要害人,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苏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拔下银针,迅速收好,然后站起身,对着人群中两个看起来最健壮的青年人发号施令。
“你们两个,过来帮忙。找一块木板或者直接拆个门板,把他平抬着,千万不要颠簸,立刻送去最近的医院。”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那两个青年对视一眼,立刻点头,二话不说就跑去找木板。
很快,老人被平稳地抬上了闻讯赶来的黄包车。苏晚不放心,也跟着跳上了车,并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车夫。
“师傅,用最快的速度去医院,这是车钱,不够我再补!”
黄包车飞快地在马路上穿行,苏晚则一直俯身观察着老人的情况,直到医院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急诊室里一片忙碌。
苏晚用自己身上仅剩的钱垫付了所有费用,然后便守在抢救室的门外。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满脸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兴奋地走了出来。
“病人家属呢?谁是送病人来的?”
苏晚立刻站了起来。“医生,我送他来的。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一看见她,立刻推了推眼镜,用一种看稀世珍宝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你就是那个在现场用针灸急救的同志?”
苏晚点了点头。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医生激动地一拍大腿,“病人的心脉在来医院的路上几乎已经稳住了!你那几针,
简直是从死神手里把他抢回来的!”
这番话,让走廊上其他病人和家属都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身材高大,神情焦急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警卫员模样的人快步赶了过来。
“医生!森老怎么样了?”
医生看到来人,连忙迎上去。“你是病人的家属?放心,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你得好好感谢这位女同志,是她救了老人家!”
那个被称为保镖的中年男人一愣,锐利的视线瞬间锁定在苏晚身上,充满了审视和警剔。
“是你?”
苏晚平静地与他对视。
在听完医生绘声绘色的描述后,中年男人脸上的警剔和审视,瞬间融化,变成了无法言喻的震惊和感激。
他快步走到苏晚面前,没有任何尤豫,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同志,我叫周勤。我代表森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
苏晚坦然地受了这一礼。
周勤直起身,急切地问道:“还未请教同志高姓大名,家住何处?这份恩情,我们必须要报答!”
“我叫苏晚。”她轻声说道。
周勤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郑重地记下这个名字,然后抬起头,等待着下文。
苏晚迎着他探寻的视线,缓缓补充了一句。
“我是老南市人。”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家里人还在等我,我得回去了。”虽然苏晚想要锦旗,但她首先是一名医生,见老人没有危险后,便离开了。
周勤一愣,老南市?那范围可就大了!他刚想再追问几句具体的路名或者单位,苏晚却已经走出了几步远。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纤细却挺拔的背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只留下“苏晚”和“老南市”这两个模糊的线索,在他手中那本小小的记事本上,显得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