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将那个看不出原色的旧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她已经把东西都放进了空间,这个包里也只有一些破烂的衣服。
随着人潮的推挤,她艰难地挪上了那辆散发着铁锈和煤灰味的绿皮火车。
车厢里,一股浓重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气味扑面而来。汗味,脚臭味,劣质烟草的辛辣味,混合着各种食物发酵的酸味,熏得人头晕脑胀。
她捏着那张薄薄的车票,在一个个座位间艰难穿行,终于在车厢中后段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是一个靠窗的硬座,旁边挤着一个打着呼噜的壮汉,对面是两个带着孩子的夫妇。
她将布包放在腿上,身体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随即闭上了双眼,一副长途跋涉后精疲力竭的模样。
车厢的喧嚣与晃动成了她的保护色,但她的听觉和感知,却在这一片嘈杂中被放大到了极致。
她没有睡。
一丝若有若无的窥探感,象一根细小的芒刺,扎在她的后背上,挥之不去。
这不是无端的错觉。
苏晚的眼皮微微掀开一道缝隙,借着窗户玻璃上模糊的倒影,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视线越过对面熟睡的家庭,落在了斜后方一个单独坐着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土布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掌指关节粗大,布满了厚重的老茧。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却配上了一双完全不符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偶尔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象是在估价的商贩,又象是在寻觅猎物的野兽。
此刻,那道视线正不加掩饰地,一遍又一遍地,从她身上刮过。
苏晚的心里,警铃在一瞬间被拉到了最高。
她立刻明白,自己的伪装成功了,但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一个面黄肌瘦、独自远行的年轻姑娘,在这个人贩子横行的年代,简直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她心里冷笑一声。
看来,麻烦这种东西,真是无处不在。
她继续维持着那副怯懦又疲惫的姿态,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时间在火车“哐当、哐当”的单调节奏中缓缓流逝。
夜色渐深,车厢里的人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和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鸣。
苏晚计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
她缓缓地直起身子,装作睡得身体僵硬,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起身,朝着车厢连接处的厕所走去。
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那道黏腻的视线再次钉在了她的背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专注,更加急切。
苏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全身的肌肉都已经悄然绷紧。
厕所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她反锁上门,冰冷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给了她一个短暂的喘息空间。
她憋着一口气,迅速进入了空间,坐在空间的沙发上她冷静地将整件事在脑中复盘。
那个女人,百分之百是人贩子。
她刚才起身的动作,就是一次试探。而对方的反应,彻底证实了她的猜测。
人贩子最喜欢在这种长途火车上下手,尤其是后半夜,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警剔性最低的时候。
而车厢连接处,灯光昏暗,噪音巨大,是天然的犯罪温床。
她一定会等在外面。
苏晚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那个装样子的破旧布包,她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但她并不慌乱。
她的手指,悄悄探入衣兜,触碰到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里面是她提炼的一些药粉。
原本是用来防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厕所的门。
果不其然,那个农村妇女正靠在过道上,象是专门在等她一样,脸上堆着过分和善的笑容。
“闺女,一个人出门啊?”
妇女主动凑了上来,一股劣质雪花膏的味道混杂着汗味钻进苏晚的鼻腔。
“去哪儿呀?”
苏晚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音节,权当是回答,侧身就想从她旁边挤过去。
她要扮演一个被吓坏了的、不敢与陌生人说话的乡下丫头。
见到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妇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下一秒,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抓住了苏晚的骼膊。
那只手上载来的力道大得惊人,象一把铁钳,死死地箍住了她的骨头,完全不符合一个普通农村妇女该有的力量。
“哎,你这闺女跑什么!”
妇女的语调变了,那层和善的伪装被彻底撕下,露出了不耐烦的凶狠。
她不由分说,拽着苏晚就往两节车厢连接处那个更黑暗的角落拖去。
那个角落是视线的死角,风从车厢的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怪叫,完美地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闺女别怕,跟姨走。”
妇女一边拖拽,一边又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口吻,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
“姨带你去个好地方,挣大钱!”
挣大钱?
苏晚心中冷嗤,恐怕是把她卖到某个深山老林里,永世不得翻身吧。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大胆,就在这满是人的火车上,直接动手。
眼看就要被拖进那个完全无人的死角,准备张口大喊。
然而,就在她吸气的一瞬间,那个妇女的动作比她更快。
只见她另一只手从宽大的衣兜里迅速掏出了一块灰色的布。
一股刺鼻的、带着一丝甜腻的化学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乙醚!
苏晚的脑子里立刻跳出了这个词。
她对这种东西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人贩子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狞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扭曲和丑陋。
她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这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丫头片子,马上就会变成一具任她摆布的货物。
她用蛮力将苏晚的头死死按向车厢壁,拿着那块浸满了迷药的布,就朝着苏晚的口鼻狠狠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