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实听了这话,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安抚道:“行了行了,怀军家的、怀民家的,你们俩也别吵了!
俺们也没逼着你们拿钱,这不是刚说的第一条办法吗?你们要是不愿意,咱就不选这条,还有第二个办法呢!”
他心里头也是犯愁,要是真因为这事逼得李秀莲和王桂花离婚回了娘家,到时候她们在外面添油加醋地一传,秦家村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往后村里小伙子娶媳妇,人家一打听是秦家村的,谁家闺女还愿意嫁过来?
甭管那个年代还是现在,十里八村的,要是听说哪个村的人不讲理,欺负外来的媳妇,那这村的小伙子,说媳妇都难!
名声这东西,不管是对一个村、一个市,还是一个国家,都是顶顶重要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啊!秦老实心里头明镜似的,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丢的可是整个秦家村的脸面,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这时,秦淮刚的媳妇李玉兰,还有秦淮强的媳妇周小花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拉住李秀莲和王桂花的骼膊,使劲把她俩往后拽了拽,又对着她俩的耳朵压低声音劝慰道:“行了行了,秀莲、桂花,咱先别闹了!
要是他们真逼着咱们一大家子拿钱填胖丫的窟窿,咱们再跟他们死磕到底!
别说你俩不愿意,俺们也不愿意!凭啥啊?平日里啥好处也捞不着,倒头来出了事,先把咱们连累上!”
李秀莲哼了一声,满脸的不情不愿,眼角却瞥见自家男人秦淮军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哀求。
她心里头的火气消了几分,跺了跺脚,终究还是往后退了两步,不再叫嚷。
秦老实见状,重重叹了口气,这才接着开口说道:“守粮、守田、守业,这第一条路你们不乐意,俺们也早料到了。
怀刚,刚刚你们也应该见了,我把二狗子他娘已经请来了。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你们家不愿意拿钱,那么咱们就找个有钱的人家。
咱们村最有钱的是谁啊?肯定是二狗子!
你们也知道,二狗子前几年杀猪卖肉,从去年开始,又去了镇上屠宰场上班,也算是工人了,他家有钱得很!
要是让他家拿出钱来,咱们在外边采购上一批物资,分给社员们,那么村里人看在咱们都是一个祖宗的份上,肯定也不会闹得太过分,到时候,咱们这事就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过去了。”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屋里的人,接着说道:“可是让人家平白无故拿钱,人家肯定也不拿,所以呢,我们想了个办法。”
“书记、大队长,有啥办法你们就直说吧!只要能行得通,俺们肯定同意!”
秦淮刚看了眼老父亲秦守田,又扫过二叔三叔,重重叹了口气,往前跨了一步,硬着头皮说道。
秦老实没接话,反倒看向他:“怀刚,你也知道,二狗子跟你差不多大,可到现在还没个后。我们想着,直接让胖丫嫁给他算了。”
“啥?!”秦淮刚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脱口而出,“书记、大队长,咋能这么弄?胖丫她已经结婚了啊!”
“知道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她结了婚?”秦德山皱着眉说道,“可怀刚,你说说,不这么弄咋弄?就这,还不知道人家二狗子愿不愿意呢!”
“他还不愿意?”秦淮刚急得嗓门都拔高了,“我妹胖丫虽说嫁了七八年,可模样周正,配二狗子那浑人绰绰有馀!他凭啥不愿意?”
秦老实摇了摇头:“怀刚,你听我说,咱还没跟二狗子商量。
再说了,人家现在家大业大,在镇上屠宰场当工人,说不定还想娶个黄花大闺女呢。”
“可不能把胖丫往火坑里推啊!”秦淮刚急得直跺脚,“队长、书记,要不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二狗子是啥人,咱村谁不知道?他那前几个媳妇咋没的,还不是让他活活打死的?把胖丫嫁给他,这不等于送命吗?”
秦守良也跟着跺着脚,急得声音都发颤:“是啊书记、队长!可不能让胖丫嫁二狗子!这不是把俺闺女往火坑里推嘛!”
旁边一直掉着眼泪、没敢多说话的胖丫娘,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秦德山和秦石头跟前,磕着头哭道:“书记、队长,俺给你们跪下了!
可不能让胖丫嫁二狗子啊!她有啥做得不对的地方,俺这个当娘的替她赔罪!是俺没教好她,是俺的错!”
秦德山一把站起来,伸手去拉她:“快起来!快起来!”
旁边的妇女主任也赶忙过来帮忙,两人一起把胖丫娘往上架。
秦石头则对着秦守良吼道:“守良,赶紧把你婆娘弄起来!这算是啥样子?
咱咱们现在是新社会,哪能动不动就下跪呢?你们这是把我往火上烤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私设公堂逼你们家呢!”
旁边的秦守田看着,伸手怼了怼秦守良。秦守良赶忙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婆娘扶了起来。
旁边秦淮茹的大娘、三婶也挤过来,七手八脚地拉扯着这个妯娌,把她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秦淮茹她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捂着胸口直哆嗦,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可不能啊……可不能啊……”眼里满是惊恐。
她太清楚了,秦淮茹虽说每次回娘家都哭哭啼啼,说婆家婆婆磋磨她,可那顶多是受点气,哪能要了命?
可二狗子是什么人?要是把闺女嫁给他,怕是头天进门,第二天就得传来死讯!
秦德山叹了口气,看着秦守田、秦守良兄弟几个,声音沉得象块石头:“守田,守良,守业,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让你们拿钱出来安抚社员,且不说你们愿意不愿意,就算你们愿意,你们拿得出那么多钱粮吗?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最起码得五百块,才能补上这个窟窿!就算把你们家敲骨吸髓,能拿出这么多钱?”
“什么?五百块?!”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砸在秦淮茹娘家人的心上。五百块啊!那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工分才几毛钱的年头,五百块比得上一大家子好几年的嚼用,别说拿出来,就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别说五百块,就算是两百块,他们这一大家子凑不凑得出来,都还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