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实和贾守义蹲在路边愁了半晌,总算憋出了个主意。他们决定这事先不声张,瞒着村里的社员们,先悄悄把大队班子成员召集到队部,把事情严重性挑明,再合计怎么通知秦淮茹家属,逼他们拿出补偿。
要不然村里的社员们知道先进奖励取消后,肯定会炸锅。真要是闹出群体事件,他俩这大队长的位子指定保不住。
两人商量妥当,各自蹬着自行车往村里赶。
车轱辘碾过坑洼土路,颠得秦老实胯骨生疼,可是他却连半点心思都顾不上,满脑子都是李满仓拍桌子瞪眼的模样,还有那批没了着落的化肥和南苑稻良种。
秦家坳隶属于红星公社,靠着永定河畔的水浇地,种的是南苑稻,在周边地界都是有名的好粮。今年就盼着先进奖励的化肥能让稻子多收三成,这下可全泡汤了。
赶回了大队部,秦老实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扯着嗓子喊来了大队部执勤的大队会计。
“赶快去,赶紧!把大队支部书记、支部副书记、副大队长、民兵连长、治保主任、妇女主任都叫来,再通知三个生产队队长,就说有紧急公务商量,去吧!”
“主任,大队长,什么事情这么急?”会计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别问了,天大的事,天塌下来了,快去!”秦老实跺着脚,一脸不耐烦地吼着。
大队会计不敢怠慢,拔腿就往各家跑。没多大功夫,大队班子成员和生产队的各个队长陆续到齐。土屋里,长条凳上坐得满满当当的。
支部书记秦德山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党员,副大队长秦石头性子火爆,民兵连长秦铁柱年轻气盛,治保主任秦老根一脸严肃,妇女主任王桂英心思细腻,再加之三个生产队队长,一屋子人都盯着秦老实紧绷的脸,等着他开口说话。
哎,秦老实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大家伙说道:“刚刚我去公社了,李书记逮着我就是一顿臭骂呀。”
支部书记秦德山今年五十多岁,是个资深老党员。虽说因为没什么文化,没能往上升,但是资历摆在那儿,在公社里说话极有分量。
他闻言立马看向秦老实,眉头拧成个疙瘩:“大队长,咋回事?
他李满仓凭啥无缘无故骂你?你给我说说,他要真没道理,我找他去!”
秦老实露出个苦笑,摇了摇头:“老哥哎,人家还真不是无缘无故骂咱,要是论到根上,也算骂得对。
谁让咱当时没把这事做好呢,要是当初盯紧点,人家也骂不着咱。”
“啥事啊?”秦德山追问,眼神里满是急切。
“哎,我跟大家说说吧。”秦老实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咱们村的胖丫,就是秦淮茹,在城里犯事了。
叫大家伙来,就是为了这事,这事绝不能外传,谁走漏风声,到时候出了事!
公社追责下来,咱们谁也跑不了!”
“啥?”满屋子人都愣住了,秦德山率先回过神,“胖丫能出啥大事?严重到让李书记骂你?”
副大队长秦石头性子最急,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嗓门陡然拔高:“难不成这妮子成特务了?
大队长,你赶紧说吧!地里的南苑稻正该追肥,红薯也刚定植完,眈误了生产可不是小事!
你说完,我们还得下地忙活呢!”
哎,秦老实又叹了口气,然后咬了咬牙,就把秦淮茹在城里违规滞留,掺和贪污公粮、私开小灶,街道办找上公社,还有村里先进奖励被取消的事,一字一句砸了出来。
随着秦老实的话说完,队部里瞬间炸开了锅。、
“啥?先进没了?”秦石头猛地拍案而起,嗓门震得屋梁都颤,“咱村今年为了评先进,春天的时候修水渠,硬是熬了三个通宵!
咱们育的南苑稻苗还等着化肥催壮,年底的救济粮和布票说没就没了!
秦淮茹那丫头片子嫁出去这么多年,早就是城里的人了,咋还闹出这种事,平白连累咱们全村?”
民兵连长秦铁柱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双目赤红:“这还了得!大队长,这要是让社员们知道了,非得抄家伙去把秦守粮一家的屋顶给掀了不可!”
治保主任秦老根皱着眉抽着烟,脸色铁青得吓人,烟雾从他嘴角飘出来,混着满屋子的怒气:“可不是咋的!
要是让社员们知道了,这事非得炸了锅不可!到时候真闹出群体事件来,咱们这几个当干部的,全部都得被撸下来!
大队长,你咋想的?总不能就这么认栽了吧?”
支部书记秦德山倒是没急着说话,他敲了敲桌子压下喧哗,沉声道:“行了行了,别吵,都别吵吵了!
吵吵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关键是瞒住社员,要是消息走漏,家家户户都来咱们大队闹,咱根本就压不住。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件事给瞒过去。”
“瞒?怎么瞒?”秦铁柱嚷嚷道,“书记,现在根本就不是瞒不瞒的事,这事早晚都得让社员们知道!
现在还好,才5月份,没到年根底,要是年根底下社员们知道先进奖励取消了,到时候才更麻烦!”
秦德山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瞒不住,可这事怎么弄才好啊?”
秦老实这时开了口,他搓了搓干涩的手掌,语气沉重:“哎,书记,各位同志们,我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和贾家洼的贾守义贾大队长商量过了。
觉得这个事情毕竟是他们两家人弄出来的,咱们是不是让两家人各自拿出点东西来,补偿给村里的社员们?毕竟社员们一年到头就盼着那点福利!”
妇女主任王桂英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愁绪,说道:“大队长说的对,社员们一年到头就盼着这点福利,家里的娃娃们都等着布票做衣裳,老人们都等着救济粮过冬,没了这些,家家户户都得怨声载道。
我看这事还是赶紧找秦淮茹的爹娘和兄弟,让他们赶紧凑点东西,到时候补偿一下村里的社员们。这事得早行动,要是晚了,让社员们知道了,到时候真出了事,啥也来不及了。
”
三个生产队队长也跟着附和。
一队队长秦铁牛急得直跺脚,粗着嗓门嚷道:“俺队的社员们最较真,刚把红薯苗栽下去就盼着有化肥能多收点,这事要是露馅,我第一个压不住!必须让她娘家出血,不然没法下队干活,社员们指定消极怠工!”
二队队长秦老栓蹲在地上,揪着地上的草叶叹气:“出血是该让他们出,可就秦守粮一家,再加之他那三个兄弟,一大家子本就过得紧巴,现在家家户户都穷,你让他们拿东西出来,能不能拿出来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谁愿意把自家的钱和粮食平白无故往外拿?
胖丫那妮子我也知道,这些年虽说嫁到城里去了,可她娘家真没沾上半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