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见姑姑大怒，连忙上前解释：“姑姑息怒！我们冒险前来，是为了实地勘探这黑水河段。毕竟姑父是大燕派来，专为与咱们商讨治水之事的。”
“万一……万一真能找到法子，哪怕只是稍稍缓解水患，咱们草原上的牧民也不用年年提心吊胆地迁徙，能保住多少人命和牛羊啊！”
耶律燕红听罢，怒气稍缓。
看向耶律楚的目光中掠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你竟能有这般思虑，倒让我刮目相看。”
她虽行事不羁，却同样心系草原子民，耶律楚这番话确实说到了她心坎上。
她转向两人，语气依旧严肃，却少了方才的凌厉：“你们有心是好事。可这黑水河为祸上百年，岂是轻易能治？”
“一到雨季，河水便如脱缰野马。你看这河道九曲十八弯，哪一处不是激流险滩，波涛汹涌？”
正说话间，原本阴沉的天色骤然变得更加晦暗，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啪落下，瞬间化为倾盆暴雨！
在暴雨的猛烈冲刷下，本就汹涌的黑水河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水流更加湍急浑浊，轰鸣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如同天灾降临般的骇人景象中，耶律燕红忽然抬手一指：“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在那奔腾咆哮、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激流之上，竟然隐约有几道狭长的影子正在随波起伏，飞快移动！
是船！
竟然有人在如此凶险的洪水之中行船！
那几艘船样式奇特，似舟非舟，似筏非筏，在惊涛骇浪中时而跃上浪尖，时而没入波谷，动作却异常灵活，仿佛与狂暴的河水融为一体。
远远望去，竟有几分……象是在进行某种极限的冲浪！
“是黑水遗族！”
耶律楚失声叫道，“只有他们，才敢、才能在黑水河如此行船！”
眼看暴雨倾盆，河水以骇人的速度上涨，轰鸣声越来越近，耶律楚急得直跳脚：“雨太大了！姑父，别看了！
咱们得赶紧往高处撤！一会儿洪水真漫上来，想走都走不掉了！”
耶律燕红也蹙眉喝道：“林庸！发什么愣！不要命了？”
林庸却仿佛没听见两人的催促，依旧凝神望着那几艘在惊涛骇浪中出没的船影，直到它们消失在河道拐弯处的雨雾之中。
他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思索的神情。
他没有立刻回答撤退的问题，反而向耶律楚提出了一个似乎不合时宜的疑问：“这黑水河如此汹涌暴烈，你说那些黑水遗族，究竟会藏身何处？他们总不可能……真的住在水底下吧？”
耶律楚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答道：“当然不是住在水里！他们……他们肯定藏在两岸地势险峻、常人难至的地方，比如悬崖洞穴、密林深处，或者河湾沼泽的隐秘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具体位置。”
林庸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奔腾的黑色巨流，喃喃道：“藏于险地，寓于激流……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耶律燕红不耐地追问，“你到底走不走？”
耶律燕红审视着眼前暴雨如注、洪水暴涨的险恶景象，又瞥了一眼黑水河上那早已消失不见的神秘船影，心知此地绝非久留之所，便欲下令撤离。
然而，就在这风雨雷声的嘈杂中，林庸却忽然侧耳倾听，随即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种特别的响声？”
耶律楚等人只听得雨声、雷声、水声交织一片，哪里分辨得出其他，急道：“哎呀，姑父，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响声？”
“打雷下雨不都这样吗？快走吧！”
催促声中，众人纷纷上马。
林庸却眉头微蹙。那一声夹杂在自然轰鸣中的闷响，短暂而突兀，不似滚雷般绵长，倒更象是……某种爆炸？
虽然仅此一声，之后便再无动静，却在他心中留下了疑影。看来，要探明究竟，只能等天气转好、水势稍缓后再来了。
他本打算返回镇北军营，仔细筹划下一步。
不料耶律燕红却不由分说，直接将他请回了狄戎军营。
进行例行公事。
于是，林庸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
每隔几日，便被耶律燕红督促一番，随后才能脱身前往黑水河段探查。
而几乎每次靠近那片局域，尤其是某些特定地段时，他总能隐约听到那种类似爆炸的闷响。
然而，林庸一时之间也参不透那闷响的确切来源。只是那声音总在他脑海中萦绕，与黑水河泛滥的谜团紧紧纠缠。
这一日，他照例准备从镇北军营出发前往狄戎驻地，却破天荒地遭到了周小媚的阻拦。
周小媚挡在他面前，神色严肃，声音压得极低：“世子，请您三思！您是大燕的镇北王世子，如此频繁地出入狄戎军营，难道就不怕惹人非议，落下什么把柄吗？”
林庸不以为意：“有何可惧？太子安插的眼线已被清除控制，难道还怕他们向朝廷告密？”
“并非仅是如此。”
周小媚摇头“世子，您是奉旨前来治水的。可这些时日，众人只见您屡屡前往狄戎，却未见您在治水上有何切实举措。军中私下已有微词。而且……您每次从那边回来，神色都……有些不同寻常。您到底在那边做什么？”
她顿了顿。
关于林庸与狄戎那位女将军耶律燕红之间不清不楚的传闻，早已在两军之间悄然流传，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更让她对林庸频繁往返的目的产生了深深的疑虑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见林庸沉默不语，似乎仍执意要去。
周小媚把心一横，咬牙道：“今日您说什么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