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那份太子安插在镇北军中的人员名单时，林庸心中仍是一凛。
名单之长，渗透之深，远超他的预估。
太子燕凌云竟从七八年前便开始布局，陆陆续续将心腹或收买的人手安插进来。
如今，从百夫长、千夫长到侍卫统领以上的中高层军官，明里暗里效忠太子者，竟有九十馀人之多！
其野心与耐心，可见一斑。
更令林庸心惊的是，父亲林坚这些年明察暗访，所掌握的名单，竟与这络腮胡供出的名单对不上号，重合者不足一半！
这意味着，太子在军中的暗桩，比父亲所知还要隐秘、还要庞大！
然而，名单还不是最关键的。
络腮胡大汉在交代完名单后，喘着粗气，又吐露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太……太子他……早在数年前，便已暗中与黑水遗族连络上了！”
林庸瞳孔骤然收缩。
络腮胡大汉继续道：“而且……太子他，效仿……效仿当今陛下当年的做法，不仅收编水贼，这些年，各地犯下重罪、被官府通辑的亡命之徒——抢劫、杀人、纵火、强奸……无论何等恶行，只要肯效死命，太子都在暗中收容，将他们秘密豢养在大燕境内的各处隐秘据点，由专人训练、供给。这些人……就是太子手中的另一把刀，只待关键时刻动用。”
帐内一片死寂。
“名单上的人，近期可有什么异常调动或密令？”林庸稳住心神，继续追问。
“有……有……”络腮胡大汉喘着气，“太子最近密令……让我们在军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尤其……尤其在您和王爷之间制造隔阂。”
“还有……一旦收到京城……或者黑水河那边的特定信号，便……便伺机在军中制造混乱，甚至……刺杀关键将领，配合外部……行动……”
林庸与耶律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子的杀招，恐怕不远了。
而黑水河，无疑将成为这场风暴最先袭来的中心。
林庸结合已知信息，心中已大致勾勒出轮廓。
太子燕凌云在东宫之位盘踞多年，而当今陛下虽年事渐高，却并未昏聩放权，依旧牢牢掌控着朝政。
陛下私下或许给予了太子不少权柄以作历练，但这反而可能催生了太子急于上位的焦躁与……不臣之心。
父亲林坚曾多次明言，此生绝不背叛陛下。
那么，对太子而言，手握重兵、且忠诚于皇帝的镇北王与镇北军，便成了他纂位道路上必须拔除的绊脚石，甚至是最大的威胁之一。
理清了这条线，许多看似孤立的事件便串联了起来。
林庸继续追问那络腮胡大汉：“你们最近可曾收到太子的进一步密令？”
络腮胡大汉摇了摇头：“我们这一线的连络……并不频繁。通常只有重大变故或需要执行特定任务时，才会收到密令。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我猜……应该快了。”
林庸目光一凝：“你怎么知道快了？”
络腮胡大汉面露一丝尴尬与恐惧，低声道：“因为……就在前几日，世子您刚被耶律将军请去时，我……我向太子发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密信。”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信中写道……‘林庸已被狄戎擒获，性命危殆’。”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耶律楚猛地看向林庸，林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封虚假的捷报，无疑是在给太子递上一把最快、最锋利的刀！
太子一旦信以为真，认定林庸已死或即将死在狄戎手中，那么他针对镇北军的全面行动，很可能就会立刻激活！
“信是什么时候送出的？”林庸的声音冷得象冰。
“大……大概四日前。”
四日！
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恐怕密信早已抵达东宫！
林庸与耶律楚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都明白，时间，陡然间变得无比紧迫。
太子很可能已经相信林庸命休矣，其部署或许已在暗中加速。
镇北军内部有暗桩，外部有黑水遗族虎视眈眈，京城还有太子随时可能发难……
“必须立刻行动！”林庸壑然起身，“名单上的人，一个都不能留！贵叔！”
“老奴在！”刘贵应声。
“你立刻连络花姨和绝对可靠的老将，按这份名单，分批控制所有暗桩！记住，要快，要隐秘，尽量不要引起大规模骚动！若有反抗或试图传递消息者，就得格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