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要看到狄戎营中,粮草要被劫,饮水源隔三岔五混入沙土,马厩少马。”
“既然扮流寇,便要将这出戏做足。”
见公主已经写开了手信,盖上音信。
林庸才继续道:“况且,我虽未明着调动镇北军,却已借护卫使团、肃清流匪之名,将驿馆通四条要道全数设卡封死。如今他们驿馆如孤岛,书信传不出去,连每日采买菜蔬肉粮的队伍都被拦在外。”
“狄戎此行轻装简从,给养多是沿途现购。依我看,他们的存粮撑不过三日了。
林庸对着李布说道:“你带着公主的手信,去给钟离将军传话,让他们骚扰得更加频繁一点,到时候看看那狄戎王庭会怎么样。”
果然,在这般昼夜不息的袭扰与围困之下,不过两日,狄戎王庭便再也支撑不住。
这日清晨,一名狄戎使者驰马直奔城门,高声要求面见主事官员
称愿即刻觐见大燕皇帝、和谈,并奉上随身携带的珠宝皮毛作为觐礼。
消息传回值房,礼部众官员顿时喜形于色,连声感叹风波终要平息。
长乐公主与周小媚对视一眼,也暗暗松了口气,僵局,总算破了。
唯独林庸面色依旧沉静如水。
他听完禀报,非但未见喜色,反而轻笑一声:
“现在想进城?”
“折损了长乐公主的颜面,又惊扰京城多日,岂是献上几件礼物就能揭过的?”
“不行”
狄戎使者在城门外等了近一个时辰,眼看日头渐高,终于按捺不住,策马向前厉声喝道:“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我们进城?”
此时,林庸自城门内缓步走出。
长乐公主、周小媚、李布及一众官员都以为林庸是来接见狄戎使团、放他们进城的。
林庸刚才不过是过过嘴瘾。
拖了这么久,两国交谈之时,就说怎么能如此儿戏。
谁曾想林庸此刻竟开口说道:“若要进城,便按照规矩缴纳通路之费;若不交,那就请贵使团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吧。”
那使者顿时侧目,半晌才涨红着脸质问道:“你看他们为何不用交过路费?这可是京城,往来商贩走卒都在侍卫的放行下进了城,反倒是我们进不去!”
林庸抬眼看了看那些挑担推车的平民,嘴角微微一勾:“这是我大燕的子民,进我大燕的都城,自然如归家门。怎么?”
他目光转回使者脸上,似笑非笑,“莫非狄戎如今也想归入大燕,成为我朝子民?若是,那这过路费自然免了。”
使者怒道:“这等土匪行径!两国邦交岂容你如此儿戏?”
林庸却懒得再与他纠缠,只轻飘飘留下一句话:“眈误了行程,责任可不在我大燕。”
刚走回众人面前。
长乐公主便迎上前低声道:“世子,既已到了这一步……不如就放他们进来吧。这几日的叼难,给的教训也够了。”
周小媚亦轻声附和:“是啊,再僵持下去,只怕朝中又生非议。”
周围的礼部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心中各自揣度:此事终究是长乐公主主理,即便最后处置稍有逾矩,陛下想来也不会重责亲生女儿。
眼下见好就收,最为稳妥。
林庸目光扫过众人,却摇了摇头,语气不容转寰:“不够。若不让他们实实在在地出点血,往后谁都敢来踩长乐公主的脸面。”
正说着,城门外隐约又传来一阵骚动。
钟离那边显然未曾收手,袭扰之势反而愈演愈烈。
马蹄声、呼喝声混杂着几句狄戎语的怒骂,随风卷进城门内。
不多时,一名身着狄戎贵族服饰的年轻人疾步来到城门前,正是此次使团中的王子。
他面色紧绷,盯着缓缓开启的城门缝隙,扬声道:
“过路费,我们交。”他咬了咬牙,声音里压着屈辱,“若再这般耗下去……我狄戎使团便要在这城门之外,被活活羞辱至死了。”
他身后,使团众人垂首而立,早先的骄矜之气已荡然无存。
狄戎王子面色铁青,命人从使团行装中抬出两只沉甸甸的镶铜木箱。
开箱时金光微闪,皆是皮毛珠宝与马蹄金锭。
初次只抬出一箱,林庸扫了一眼,淡淡道:“不够。”
王子攥紧了拳,终是又添一箱。
待抬到第四箱时。
约莫占了使团随身财货的五分之一
林庸方微微颔首:“开门,迎使团进城。”
城门隆隆洞开。
林庸转身走向长乐公主,竟顺手拍了拍她的肩,笑意轻快:“公主殿下,后面的事便交由您周旋了。”
周小媚与长乐公主皆是一怔,目光落在那几箱财物上。
周小媚忍不住低声问:“那这些……过路费,该如何处置?”
“自然归我啊。”
林庸答得理所当然,旋即招手唤来公主身侧的四名侍卫,“你们几个,先将这些箱子押送回镇北王府,入库登记。”
“办妥了再回来护卫公主。”
侍卫们面露迟疑,纷纷望向长乐公主。
公主唇瓣微动,似想说什么,却见林庸笑吟吟地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静默片刻,为首的侍卫终于抱拳:“……遵世子命。”
箱子被重新抬起,压着青石板路发出闷响,一路往镇北王府方向去了。
长乐公主望着林庸转身时那片飒然的衣角,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话。
城门处,狄戎使团正垂首默然入城,再无一语喧哗。
受了这番折辱,狄戎使团众人心中岂能甘休?
一踏入京城,便有随行的副使按捺不住,凑到王子身侧压低声音道:“殿下,难道我们真要忍下这口气?”
“那林庸分明是公然勒索……”
狄戎王子抬手止住他的话,,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怎么可能算了?”
“你莫忘了,我们此番入京,明面上带的财物就这些。林庸竟敢公然劫走五分之一——你说,大燕皇帝会怎么想?朝中那些文臣武将,又会怎么看?”
副使一怔,随即领悟:“殿下是说……此举反而会引得大燕内部分歧?”
“不止如此。”王子转身,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我们此行入京,可不止是为了和谈这等表面文章。”
“先安顿下来。歇息几日,自会……有人来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