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格外安静了起来。
“不好意思,多克斯,”商人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是嗓音低沉,“你可能搞错了一点:你不是我花钱雇佣的员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对等的——你是我的奴隶,我的所有物,你无权去请求其他人接受你。”
“然后,”他转而看向维斯珀,“抱歉,阁下,多克斯对我而言是非卖品。无论多少钱,都不能买走她。况且,我想诸位恐怕也拿不出额外的钱了吧,毕竟这里还有一位诺先生,以及他的情报等着你们赎买呢。”
诺坐在那里,听到终于轮到自己后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我一向知道雇佣兵通常不太靠谱,很容易就会被其他的事情所吸引,”他说,“但拜托了,请告诉我你们不会为了一个艺人而抛弃我——最重要的是我所携带的情报,这关系到数个城邦的战争与和平、续存和衰亡,非常、非常重要。”
“你放心,我们来都来了,不可能把你抛在这里不管的,”维斯珀摆手打断了他,转而问商人,“那也别绕圈子了,我们都知道这位的重要性,开个价吧,多少钱?”
说起价格,商人终于重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向众人伸出了五根手指。
如此贵重的商品,至少也得卖出五千金币才行。因为据他观察外面争抢那枚信物的激烈程度,即便抛开维斯珀撺掇的原因,也依旧足以证明诺的价值不菲。
然而,维斯珀抬起手来,把他的两根手指按了回去:
“三百金币。”
商人:?
“这可不是按‘百’来计数的!”他重新将那两根手指伸出来,“我说的是五千金币!”
手指头再度被按了回去:“我知道,但我没那么多钱,三百。”
“阁下,你莫不是来消遣我的?”商人难免有些生气,“三百金币!这点钱哪怕只是个上乘的奴隶都买不到,何况是这位诺先生?!”
此刻这位密探多少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原本听别人象是谈论牲口般地为自己讨价还价都已经足够让人不爽,更别说听到自己居然只值三百金币——这点钱最多也就买下他身上的一份情报罢了,他现在可是个大活人!
闻言,维斯珀尤豫了一下,然后重新将商人的手指掰回来:“那……五百?”
眼见着商人又要发作,维斯珀向后退了一步,耸肩说道:“如果您还要坚持原本的报价,那咱们就只好一拍两散。也许您还可以转头将他卖给墓城或者其他地方,但我这个大嘴巴可一向四面漏风,保不齐到时候会有人觉得,您是故意想要为难雷霆城和帆港——作为大陆西海岸的两座港口城市和贸易城市,您在那里应该不会没有客户吧?”
“或许还有几位‘友善和气’的同行?”
干这种生意,哪有这样的形容词!恨不得把其他人都装进自己的奴隶笼里才是正经!
商人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召唤这栋豪宅的法术是非常强大的类型,但这又不是他自己的能力,如果真的谈崩了,想要留下维斯珀等人还真不太可能,到那时候,诺便成了一个烫手的土豆,拿也不是、丢也不是、更不可能塞进嘴里。
维斯珀的说法其实还尚显稚嫩——他哪里还有将诺卖回给墓城的可能性?这个密探和他的秘密,到时候恐怕全都要砸在手里,而且还会惹来一堆麻烦!
而面前的这些人……他们就只是雇佣兵而已!这种人有什么可害怕失去的?没有!
“三千金币,”商人退了一步,“这是我的最终报价,这些天来我为诺先生治疔养护,你们来的时候也都看见了,这笔钱我必须要讨回来。”
“得了吧,老兄,”维斯珀亮了亮自己的圣徽,“你在和我一个牧师谈论治疔的价格?除非诺已经死了十几天往上,你把他给重新复活了,否则根本就不值这个价钱——五百!”
维斯珀当下和商人展开了坦率的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在增进了对彼此的了解后,最后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
“一千七百金币,饶上你所有的那些较次等的奴隶,并且给予他们恰当的安置,”维斯珀瞥了索洛兰一眼,这是他出发时便要求的,正好也可以当作让步的筹码,“这是最后最后最后……绝对不会再让步的最终报价!你想卖、我想买,咱们都想要达成这笔交易,如果你一定要继续坚持,我就只好告辞了!”
商人的脸色早已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他用手势激烈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最后却是眼珠一转,飞快开口:“成交!”
如此价格,如果是墓城和雷霆城双方去谈,是绝对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诺的身上还有着墓城的情报的情况下。但既然是私人交易,而且是奴隶交易,那么这个价格已经算是非常高的一档了。
这其实比商人心理预期的最低价还要高一些,可惜维斯珀终究不是精明的商贩,最后的七百金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谈下去的了。
不过这笔钱倒也不需要他出,雷霆城一定会帮他报销的,而之所以他努力想要压低价格,无外乎为了另一个人:
多克斯。
“我说了,多克斯是非卖品,或许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但是决定权在我而不在她。”
交钱交人后,商人在大拇指上点起一簇火苗,烧掉了诺和那些总价值加到一起也就值不到五十金币的下等奴隶们的所有有关契据,宣告他们能够重新做回自由人。
接下来他还要张罗处置他们的事宜,但这种事的花费可多可少,商人自然是不可能无微不至地关照那些刚刚摆脱商品命运的货色。但对于索洛兰来说,这样也足够让他感到满意了。
而多克斯嘛。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年轻,”商人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悠然地打量维斯珀,“我知道你们这些小一辈的,不少都不喜欢奴隶制度。但何必要为她说话呢?同情?怜悯?嗤,除非你能给我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否则的话这件事连谈都不要谈。再坐一会吧,等等外面的骚乱结束,我们再出去。”
“如果您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维斯珀站起身来,身上的人类伪装如流水般倾泻而下,露出下方原本的幻身灵模样,“我就给一个理由。”
他转过头,用无色的眼睛看向依旧坐在舞台上等待着的多克斯:“看来咱们这样的变形生物,认出同类来也不算太难,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