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朱植在辽东,早已不只是在府衙里参与政务。
便是军中的事,他也渐渐接手过来,跟着历练。
每日里,除了处理民政文书,他常会去营中走动。
看士兵操练,问粮草军备,听将领们讲布阵攻防的门道。
有时常孤雏得空,还会带着他去看新造的火器——那些铁管火炮如何装药、如何瞄准,步卒的鸟铳怎样保养、怎样齐射,朱植都一一记在心里,遇着不懂的便追着问,半点不肯含糊。
营里的将官见他是藩王,起初还有些拘谨,日子久了,见他问的都是实在军务,又肯耐下心听,也就渐渐放开,有什么难处或是想法,也乐意跟他说道说道。
朱植呢,听了便记下来,回去同常孤雏商议,有时还能琢磨出些新章程来。
这般下来,他不单对民政熟了,对军队里的调度、操练、兵器利弊,也渐渐摸出了些门道。
瞧那模样,是真要在辽东的军政两途上,慢慢扎下根来。
先前常孤雏做辽国公时,辽东的军政大权确是他一手把持。
军中断事、地方理政,皆由他定夺,大小事务一把抓,倒也利落。
自朱植就藩辽东,常孤雏便渐渐松了手。
府衙里议事,他不再事事拍板,反倒常问朱植:“此事你看该如何处置?”朱植若说得在理,他便点头应下;若有疏漏,便细细点拨,教他如何周全。
军中也是如此。
操练、布防、军械修缮这些事,常孤雏让朱植多去营中走动,同将领们商议。
遇着调兵、军演等大事,他会先同朱植讲清其中关窍,再让朱植试着拟个章程,而后一同斟酌修改。
有人瞧着不解,私下里问常孤雏:“国公爷好不容易创下这基业,怎肯轻易放权?”
常孤雏只笑笑道:“朱植是皇子,就藩在此,理当熟悉此地军政。我辅佐他把辽东治好,让父皇放心,让百姓安稳,便是本分。”
这般一来,朱植肩上的担子虽重了,却也实打实长了本事。
辽东的军民看在眼里,也渐渐信服这位年轻的藩王。
常孤雏则退到一旁,看着朱植独当一面,脸上倒有几分欣慰。
接下来几日,朱植领着朱元璋与马皇后,把辽东的军营、兵工厂,还有城外那些大大小小的工坊都逛了个遍。
军营里,士兵们操练得整齐划一,甲胄鲜明,精神头十足;兵工厂里,车床转动得飞快,工匠们各司其职,新造的火器闪着冷光,瞧着便知威力不凡;城外的工坊更是热闹,纺织机轧轧作响,铁器敲打声此起彼伏,运货的马车进进出出,一派忙碌景象。
朱元璋一路看下来,眉头舒展,不住点头。
见那寻常百姓家,屋舍整齐,街头巷尾买卖兴旺,孩子们穿着干净衣裳追跑嬉笑,脸上都是安稳日子的模样,他心里越发满意。
想当年,辽东在世人眼里还是片苦寒之地,天寒地冻,民生凋敝,谁曾想如今竟成了大明最富庶的去处?
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都没能做到,偏偏让常孤雏这小子办成了。
马皇后也叹道:“能把这等穷地方治成这般光景,常孤雏确有真本事。”
朱元璋听着,没再多言,只望着远处烟囱林立的工坊区,眼神里满是感慨。
又过了几日,盖州到金州的蒸汽火车铁路总算要通车了。
这日天刚亮,盖州车站前已是人山人海,百姓们都想瞧瞧这铁家伙开起来是何等模样。
通车仪式办得热闹,站台前搭了彩棚,挂着红绸。
朱元璋与马皇后端坐棚中,待吉时一到,便由二人上前剪彩。
朱植、临安公主、常孤雏等人侍立一旁,看着红绸落地,周遭百姓顿时欢呼起来,锣鼓声、鞭炮声响成一片。
剪彩已毕,众人便要登车。
那火车头黑乎乎的,活像个铁牛,头上冒着白汽,不时“呜”地叫上一声,吓得旁边几个孩童直往大人怀里钻,惹得众人发笑。
朱元璋饶有兴致地围着车头转了半圈,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的铁皮,对马皇后道:“这铁疙瘩,倒真是个奇物。”马皇后笑着点头:“且看看它跑起来如何。”
随后,众人依次登上车厢。
车厢里铺着木板,摆着长椅,倒也干净整齐。
待众人坐定,火车头又“呜”地一声,接着“哐当哐当”响起来,缓缓开动。
起初还慢,渐渐便快了起来。
窗外的树木、房屋飞快地向后退去,风声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些凉意。
朱元璋掀开车帘,望着外头掠过的田野、村庄,不住点头:“这速度,当真比骏马还快!寻常马车走这一路,少说也要大半天,它这光景,怕是两个时辰便到了。”
马皇后也道:“可不是么,将来运货、载人,都要省事多了。”
朱植在一旁补充:“父皇母后有所不知,这火车拉得多,便是运粮草、军械,也比马车方便百倍,对辽东的商事、军务,都是大大的助力。”
众人说着话,火车一路飞驰,“哐当哐当”的声响伴着白汽,朝着金州的方向去了。
车厢里暖意融融,笑声、谈话声混在一处,倒也热闹。
朱雄英本就年少,性子活泼,此刻在车厢里哪坐得住?
他扒着车窗,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外头的树影、田埂像被风卷着似的往后退,嘴里不住“哇哇”直叫。
“快看!那牛跑得好慢!”他指着田边吃草的牛犊,转头对身边的内侍喊,“这铁家伙比咱家最快的马还快呢!方才在站上瞧着它不动,原是憋着劲儿要飞不成?”
说着,他又跑到车厢连接处,瞧着铁轨“哐当哐当”往后掠,小手还学着火车的叫声“呜——”地喊了一声,惹得车厢里众人都笑起来。
马皇后见他高兴,拉过他来揉了揉头发:“慢些,仔细碰头。这火车是快,往后让你父王常带你坐便是。”
朱雄英忙点头,又挣开手跑到朱元璋跟前,仰着小脸道:“皇爷爷,这火车太神了!比说书先生讲的腾云驾雾还厉害!”
朱元璋被他逗乐,捋着胡须笑道:“你这小子,少见多怪。往后辽东新奇物事多着呢,慢慢瞧。”
朱雄英哪等得及,又凑到窗边,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满车厢的欢喜气儿,都被他这股子兴奋劲儿带得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