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地界上,皇帝与皇后要亲自前来观礼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盖州、金州。
常孤雏与辽王朱植接到信使快报,当下便聚在一处,脸上又惊又喜。
“陛下竟真要亲自来?”朱植手里捏着那份快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敢信。
常孤雏眉头紧锁,却透着股兴奋:“圣驾亲临,是辽东的体面,更是这火车的体面!咱们得把事儿办得滴水不漏。”
两人当下便分了工。朱植领着府衙属官,忙着收拾行辕,打扫街道,又从各营调了亲兵,把盖州到金州的沿途都布了岗哨,连路边的杂草都薅得干干净净。
他嘴里不停念叨:“圣驾路过的地方,一丝乱子都不能有,得让陛下瞧瞧辽东的规整。”
常孤雏则一头扎进了铁路工坊。
他让人把那列蒸汽火车拆开了又装,装了又拆,轮轴上的油擦了三遍,锅炉里的水垢刮得干干净净。
工匠们轮流上阵,拉着火车在铁轨上试跑,从盖州到金州,再从金州回盖州,一趟趟地跑,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日夜不停。
“速度再匀些!”常孤雏站在铁轨边,扯着嗓子喊,“锅炉压力别太急,稳着来!”
有工匠担心:“国公爷,这么折腾,铁家伙受得了吗?”
常孤雏眼一瞪:“陛下要坐的,哪怕有一丝松动都不成!就是拆了重装,也得保证万无一失!”
试跑时出了点小岔子——有段铁轨接头处没垫稳,火车跑过的时候晃了晃。
常孤雏当即让人把那截铁轨撬起来,重新垫了枕木,敲打得严丝合缝,又让人跑了三趟,确认稳当了才罢休。
工坊里的工匠们累得直喘气,常孤雏自己也熬得满眼血丝,却毫无倦意。
他望着那列黑沉沉的火车,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在圣驾面前出半分差错。
朱植那边也没闲着。
他让人在火车首发的站台搭了彩棚,挂了红灯笼,又从百姓家里买了新鲜的菜蔬,备下辽东特产的鱼虾,连给陛下皇后奉茶的杯子都挑了最精致的瓷器。
两人每日傍晚碰个头,互相说些进展。
朱植道:“沿途百姓都知道陛下要来,个个盼着,连孩童都学着喊‘万岁’呢。”
常孤雏听了,嘴角一扬:“那火车也争气,试跑了几十趟,没出半点毛病,就等圣驾来了。”
金州到盖州的铁轨旁,风一吹,挂在木桩上的红灯笼轻轻晃着。
蒸汽火车静静停在站台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铁兽,只等那声令下,便要载着圣驾,轰隆隆地跑起来。
应天府早朝,奉天殿上文武百官按班列站,鸦雀无声。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开口便提了辽东火车即将通车,自己要亲往观礼的事。
话音刚落,班列里便有动静。
几个江南来的官员互相递了眼色,为首的那位出列躬身,声音朗朗:“陛下三思!辽东那铁火车,不过是些奇淫巧技,铺那铁轨耗费铁料无数,府库银钱流水般花在这没用的物件上,实在是本末倒置!”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啊陛下,铁器当用在农具、兵器上,怎能拿来铺那劳什子铁轨?百姓们种地、织布才是正途,折腾这些新鲜玩意儿,纯属浪费民力财力,依臣看,该下旨让辽东把这火车停了,铁轨拆了,把铁料用在正经地方!”
又有官员接上话头:“陛下日理万机,辽东偏远,何必亲往?万一那铁家伙出了差错,惊了圣驾可如何是好?依臣之见,不如降旨斥责辽国公,让他安分守己,莫再折腾这些虚东西。”
一时间,殿内反对声此起彼伏,多半是江南籍贯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都说火车是无用之物,耗费钱粮,劝朱元璋打消去辽东的念头,甚至要禁了这铁路。
朱元璋端坐不动,听着他们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尔等只知铁器能造农具兵器,怎知这铁轨火车不能利国利民?辽东这几年赋税年年第一,若真是浪费钱粮,百姓能答应?府库能充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位官员:“奇淫巧技?能让粮食快运、货物畅通,能省民力、增产出,这便是有用的物件!朕看不是物件不好,是尔等眼界太窄,只知守着旧规矩,见不得新东西!”
那几位官员被说得脸色发红,却还想争辩。朱元璋一挥手:“不必多言!朕意已决,这趟辽东,朕去定了!谁再阻挠,以抗旨论处!”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再无人敢出声。
朱元璋看了眼阶下,沉声道:“退朝!”说罢,起身往内殿走去,留下一众官员在殿内,神色各有不同。
常遇春在府中听闻陛下要往辽东观礼火车,还要带常宁兄妹回去,心里头便动了念想。
他这儿子常孤雏在辽东折腾数年,父子俩难得见面,如今有这机会,怎肯错过?
当下换了朝服,快步往宫里去。
到了奉天殿外,通传的内侍刚进去,里头便传了话让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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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进殿躬身行礼:“臣常遇春,参见陛下。”
朱元璋正翻着辽东送来的奏报,见他进来,搁下笔笑道:“你倒是消息灵通,刚朝会定下的事,你就来了。”
常遇春直起身,嘿嘿一笑:“陛下要去辽东,臣也想跟着凑个热闹。一来,臣也想瞧瞧那火车是个什么新鲜物事;二来,孤雏那小子在辽东待了这些年,臣这当爹的,也想去看看他到底折腾出了些什么名堂。”
朱元璋瞧着他,眼里带着笑意:“你啊,倒是实诚。怎么,怕你那儿子在辽东闯祸?”
“闯祸倒不怕,”常遇春挠了挠头,“就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心里头惦记。再说,有陛下在,他敢闯什么祸?臣去了,也能帮着照看一二。”
朱元璋点点头,寻思着常遇春是开国老臣,又是常孤雏的父亲,同去倒也合适。
便开口道:“也罢,你就跟着吧。正好路上有个说话的,到了辽东,也让你亲眼看看,你这儿子没给你丢人。”
常遇春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忙躬身谢道:“谢陛下!臣这就回去收拾行装,听候陛下吩咐!”
“不急,”朱元璋摆手,“钦天监选的日子还有几日,你且等着。到时候随驾同行便是。”
常遇春应了声“遵旨”,又说了几句家常,这才兴冲冲地退了出去。
出了宫门,他心里头畅快,脚下都轻快了几分——总算能去瞧瞧那小子在辽东搞的这些新鲜名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