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不再逗留，转过身，踩着近乎无声的步子，如同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移至门边。
她极缓极轻地拉开房门，侧身闪出，又回手将门扉严密地掩合，未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门外廊下，空气里的闷热似乎比室内更盛几分。
杜鹃在檐下略站了站，目光望向夫人院落的方向，仿佛在掂量着嬷嬷方才那沉重的嘱托。
随后，她定了定神，朝着自己该值守的位置，迈着惯常细碎而谨慎的步子，悄然隐入了李府午后沉寂的院落光影之中。
柳清雅自杨嬷嬷厢房中退出，心头那份因嬷嬷昏睡不醒而生的烦躁与隐约不安，并未被午后炽亮的日光驱散，反而如影随形。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径自朝着自己院落的方向行去。
裙裾拂过回廊洁净的石板，步伐较平日更显急促，透着一股亟待将盘算落地的焦灼。
身后，笺玥并一众丫鬟小厮皆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安静地跟随。
脚步声细碎而齐整，衬得这午后府邸愈发寂静。
一行人穿过月洞门，踏入柳清雅所居的院落。
时值下午三点，日头已略略西偏，但光焰依旧灼人，白晃晃地倾泻在庭院中，将青石板晒得发烫，几株精心打理的花草也显得有些蔫蔫的。
院墙上攀着的藤蔓投下斑驳陆离的碎影，随风微微晃动。
站在这熟悉且象征着绝对主权的庭院中心，柳清雅脚步顿住，并未立刻进入堂屋。
她微微仰首，闭目吸了口气，似要排遣胸腔间的滞闷，再睁眼时，艳丽面容上已重新覆上一层属于主母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之色。
她并未回头，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吩咐道：
“笺玥。”
“奴婢在。”
笺玥立刻上前半步，垂首应道。
“去我私库，拣选几件新奇有趣、适合孩童把玩的物件过来。”
柳清雅语速不快，每个字都说得清楚，道：
“我要送去给安儿。”
此言一出，侍立左右的仆从们眼观鼻鼻观心，心下却都了然——夫人这大抵是想起要安抚大少爷了。
只是不知这次，是寻常慈母心意，还是另有用意。
笺玥闻言，面上毫无异色，只恭顺应道：
“是，夫人。”
她深知夫人私库中颇多来自上京的精巧玩物，有些甚至是早年宫中赏赐或十六公主所赠，寻常难得一见。
柳清雅自袖中取出一枚系着细绳、触手温凉的黄铜钥匙，并未多看，径直递向笺玥。
笺玥双手接过，指尖触及钥匙的微凉，如同接下一项明确的任务。
“仔细些挑，要能入眼的。”
柳清雅又补上一句，眸光扫过笺玥，意有所指。
她既要示好，便不能敷衍，拿出手的东西须得有些分量，方能显出诚意，压下那孩子可能残余的委屈与倔强。
“奴婢明白。”
笺玥将钥匙稳妥收好，再次敛衽行礼。
随即，她点了院内两名手脚麻利、素日稳重的丫鬟，又唤了一名负责搬运杂事的小厮，低声道：
“随我来。”
一行人并未多言，在笺玥的引领下，转身出了院门，朝着府邸深处珍藏夫人私物的库房方向快步而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回廊的拐角，步履虽急，却训练有素，未发出过多嘈杂声响。
柳清雅独自立在庭院明晃晃的日光下，望着笺玥等人离去的方向，怔忪了片刻。
院中寂静，唯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她脑海中闪过李念安那双时而倔强时而惊惶的眼睛，又想起杨嬷嬷“哄他一哄”的劝诫，那抹艳丽眉宇间的凌厉，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一瞬，复又被更深沉的、交织着期待与掌控欲的复杂神色所取代。
她转身，终于款步走向阴凉的堂屋，留下身后一片被阳光炙烤得近乎凝固的庭院景象。
笺玥办事利落，去返匆匆。
未消多时，便领着那几名仆从复又回到了院中。
午后日光微斜，透过堂前疏落的帘隙，正好落在鱼贯而入的几人肩头。
只见笺玥身后，两名丫鬟并一个小厮手中各托着一只朱漆托盘，盘中垫着软缎，上面陈放的物件，在光线下泛着各异的光泽——一件是嵌宝鎏金的玲珑九连环，环身精致，灿然生辉；一件是质如凝脂的羊脂白玉佩，通透温润，毫无瑕疵；另有一柄象牙细骨、绣着蝶恋花的精巧团扇，工笔细腻，雅致非常。
样样皆非凡品，透着贵重与考究。
柳清雅目光徐徐掠过这几样东西，初时还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待看清后，那双描画得极好的柳叶眉便轻轻蹙了起来。
艳丽的脸上并未浮现出满意之色，反而凝了一层淡淡的、了然而又有些烦闷的神情。
她自己的私库有何物事，心中自然清楚。
笺玥挑的这几样，论成色、做工乃至来历，确也算得上库中上品，绝非随意敷衍。
可偏偏问题便出在这里。
柳清雅心下无声一叹。
这几样物件，贵则贵矣，雅则雅矣，却像是摆在多宝格上供人赏玩的陈列，美得有些隔阂。
若是赠与年长些、已懂得品鉴珠玉纹饰的闺阁女子，或许恰如其分。
可安儿才多大？不过一个稚童，正是贪玩好奇、心性跳脱的年纪。
他此刻稀罕的，哪里是这份端着的“贵重”与“雅致”？
这些物事，瞧着是珍宝，落在念安那般性子的孩子眼中，怕只是些“好看却无甚趣味”的摆设。
那孩子自己有个小私库，历年积攒，里头类似这样华美却呆板的玩意儿，只怕早已见惯，甚觉无趣。
既不能跑跳发声，又无新奇机关可琢磨，以安儿那喜动厌静、追求鲜奇的心性，如何能真的引他开怀，消了心底那份别扭？
笺玥静立在下首，虽未抬眼，却能觉出夫人目光里的那份不称意，心下微紧，只垂手默候。
堂内一时静谧，唯余窗隙漏进的微光里浮尘慢舞，映着盘中物件无声的冷光。
柳清雅的指尖在光滑的椅靠上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那细微的响动，透出主人正于失望中另寻思量。
她既要示好，便不能敷衍，拿出手的东西须得有些分量，方能显出诚意，压下那孩子可能残余的委屈与倔强。
“奴婢明白。”
笺玥将钥匙稳妥收好，再次敛衽行礼。
随即，她点了院内两名手脚麻利、素日稳重的丫鬟，又唤了一名负责搬运杂事的小厮，低声道：
“随我来。”
一行人并未多言，在笺玥的引领下，转身出了院门，朝着府邸深处珍藏夫人私物的库房方向快步而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回廊的拐角，步履虽急，却训练有素，未发出过多嘈杂声响。
柳清雅独自立在庭院明晃晃的日光下，望着笺玥等人离去的方向，怔忪了片刻。
院中寂静，唯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她脑海中闪过李念安那双时而倔强时而惊惶的眼睛，又想起杨嬷嬷“哄他一哄”的劝诫，那抹艳丽眉宇间的凌厉，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一瞬，复又被更深沉的、交织着期待与掌控欲的复杂神色所取代。
她转身，终于款步走向阴凉的堂屋，留下身后一片被阳光炙烤得近乎凝固的庭院景象。
笺玥办事利落，去返匆匆。
未消多时，便领着那几名仆从复又回到了院中。
午后日光微斜，透过堂前疏落的帘隙，正好落在鱼贯而入的几人肩头。
只见笺玥身后，两名丫鬟并一个小厮手中各托着一只朱漆托盘，盘中垫着软缎，上面陈放的物件，在光线下泛着各异的光泽——一件是嵌宝鎏金的玲珑九连环，环身精致，灿然生辉；一件是质如凝脂的羊脂白玉佩，通透温润，毫无瑕疵；另有一柄象牙细骨、绣着蝶恋花的精巧团扇，工笔细腻，雅致非常。
样样皆非凡品，透着贵重与考究。
柳清雅目光徐徐掠过这几样东西，初时还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待看清后，那双描画得极好的柳叶眉便轻轻蹙了起来。
艳丽的脸上并未浮现出满意之色，反而凝了一层淡淡的、了然而又有些烦闷的神情。
她自己的私库有何物事，心中自然清楚。
笺玥挑的这几样，论成色、做工乃至来历，确也算得上库中上品，绝非随意敷衍。
可偏偏问题便出在这里。
柳清雅心下无声一叹。
这几样物件，贵则贵矣，雅则雅矣，却像是摆在多宝格上供人赏玩的陈列，美得有些隔阂。
若是赠与年长些、已懂得品鉴珠玉纹饰的闺阁女子，或许恰如其分。
可安儿才多大？不过一个稚童，正是贪玩好奇、心性跳脱的年纪。
他此刻稀罕的，哪里是这份端着的“贵重”与“雅致”？
这些物事，瞧着是珍宝，落在念安那般性子的孩子眼中，怕只是些“好看却无甚趣味”的摆设。
那孩子自己有个小私库，历年积攒，里头类似这样华美却呆板的玩意儿，只怕早已见惯，甚觉无趣。
既不能跑跳发声，又无新奇机关可琢磨，以安儿那喜动厌静、追求鲜奇的心性，如何能真的引他开怀，消了心底那份别扭？
笺玥静立在下首，虽未抬眼，却能觉出夫人目光里的那份不称意，心下微紧，只垂手默候。
堂内一时静谧，唯余窗隙漏进的微光里浮尘慢舞，映着盘中物件无声的冷光。
柳清雅的指尖在光滑的椅靠上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那细微的响动，透出主人正于失望中另寻思量。
她既要示好，便不能敷衍，拿出手的东西须得有些分量，方能显出诚意，压下那孩子可能残余的委屈与倔强。
“奴婢明白。”
笺玥将钥匙稳妥收好，再次敛衽行礼。
随即，她点了院内两名手脚麻利、素日稳重的丫鬟，又唤了一名负责搬运杂事的小厮，低声道：
“随我来。”
一行人并未多言，在笺玥的引领下，转身出了院门，朝着府邸深处珍藏夫人私物的库房方向快步而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回廊的拐角，步履虽急，却训练有素，未发出过多嘈杂声响。
柳清雅独自立在庭院明晃晃的日光下，望着笺玥等人离去的方向，怔忪了片刻。
院中寂静，唯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她脑海中闪过李念安那双时而倔强时而惊惶的眼睛，又想起杨嬷嬷“哄他一哄”的劝诫，那抹艳丽眉宇间的凌厉，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一瞬，复又被更深沉的、交织着期待与掌控欲的复杂神色所取代。
她转身，终于款步走向阴凉的堂屋，留下身后一片被阳光炙烤得近乎凝固的庭院景象。
笺玥办事利落，去返匆匆。
未消多时，便领着那几名仆从复又回到了院中。
午后日光微斜，透过堂前疏落的帘隙，正好落在鱼贯而入的几人肩头。
只见笺玥身后，两名丫鬟并一个小厮手中各托着一只朱漆托盘，盘中垫着软缎，上面陈放的物件，在光线下泛着各异的光泽——一件是嵌宝鎏金的玲珑九连环，环身精致，灿然生辉；一件是质如凝脂的羊脂白玉佩，通透温润，毫无瑕疵；另有一柄象牙细骨、绣着蝶恋花的精巧团扇，工笔细腻，雅致非常。
样样皆非凡品，透着贵重与考究。
柳清雅目光徐徐掠过这几样东西，初时还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待看清后，那双描画得极好的柳叶眉便轻轻蹙了起来。
艳丽的脸上并未浮现出满意之色，反而凝了一层淡淡的、了然而又有些烦闷的神情。
她自己的私库有何物事，心中自然清楚。
笺玥挑的这几样，论成色、做工乃至来历，确也算得上库中上品，绝非随意敷衍。
可偏偏问题便出在这里。
柳清雅心下无声一叹。
这几样物件，贵则贵矣，雅则雅矣，却像是摆在多宝格上供人赏玩的陈列，美得有些隔阂。
若是赠与年长些、已懂得品鉴珠玉纹饰的闺阁女子，或许恰如其分。
可安儿才多大？不过一个稚童，正是贪玩好奇、心性跳脱的年纪。
他此刻稀罕的，哪里是这份端着的“贵重”与“雅致”？
这些物事，瞧着是珍宝，落在念安那般性子的孩子眼中，怕只是些“好看却无甚趣味”的摆设。
那孩子自己有个小私库，历年积攒，里头类似这样华美却呆板的玩意儿，只怕早已见惯，甚觉无趣。
既不能跑跳发声，又无新奇机关可琢磨，以安儿那喜动厌静、追求鲜奇的心性，如何能真的引他开怀，消了心底那份别扭？
笺玥静立在下首，虽未抬眼，却能觉出夫人目光里的那份不称意，心下微紧，只垂手默候。
堂内一时静谧，唯余窗隙漏进的微光里浮尘慢舞，映着盘中物件无声的冷光。
柳清雅的指尖在光滑的椅靠上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那细微的响动，透出主人正于失望中另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