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县的万家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而他所等的援兵仍在路上。
此刻他只盼着，朱炎他们的车马能再快些，快过那邪物苏醒的时辰。
若能在常乐尚在昏睡时将其制住，不知要省去多少周折，免去多少祸患。
夜风拂过庭前古树，枝叶簌簌作响，恍若命运无声的倒计时。
李牧之轻轻合上窗，将满腹忧思压回心底——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
暮色渐浓，庭院里最后几声归鸟的啼鸣也消散在晚风中。
柳清雅对李念安的母爱，着实透着几分难言的矛盾。
若说不爱，她处心积虑谋划的每一件事，无不是盼着这孩子前程似锦；若说爱得深切，偏偏对他日常的冷暖喜忧，总是漫不经心。
譬如今日学堂里那场风波。
寻常人家的母亲，听闻孩子在学堂与人争执，总要急着查看孩子可曾受伤，细问事情原委。
可柳清雅得知李念安与人动手后，只淡淡问了句“可吃了亏”，听闻儿子并未吃亏，便不再放在心上，转身又去盘查身边的细作。
今日柳清雅也曾去佛堂求见常乐，可石像始终寂然无声，她只当尊者又在闭关静修，并未起疑，自然也就没有察觉那石像中的邪物早已陷入异常的昏睡。
倒是卧病在榻的杨嬷嬷，昏沉中仍存着几分警醒。
她不仅觉得李念安打架这事透着蹊跷，连带着对常乐突如其来的“闭关”也生出疑虑。
奈何她重伤未愈，虽服了带有灵植的汤药，脏腑间的剧痛渐缓，可这药性太过霸道，服下后便令人神思涣散，终日昏沉。
这其中的关窍，自然是翠莺有意为之。
她深知杨嬷嬷老谋深算，唯恐她破坏世子计划，便在药方里动了些手脚，让杨嬷嬷多数时候都陷在昏睡之中。
柳清雅失了杨嬷嬷从旁提点，不仅寻不出身边潜伏的暗桩，就连李念安反常的沉默与走神的模样，也全然未曾留意。
晨光初透，薄雾未散，柳清雅正在厢房内用着早膳。
青玉案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她执著银匙的手腕微微抬起，正要舀起一勺燕窝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淡绿比甲的小丫鬟碎步趋近，在珠帘外屏息垂首，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她道：
“夫人，前院传来消息
世子爷吩咐，今日就要将陆姨娘下葬。”
银匙“叮”的一声落在瓷碗边缘，溅起几滴清露。
柳清雅缓缓抬眸，艳丽的眉眼间掠过一丝诧异。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
陆婉婉的灵柩停在偏院尚不足旬日，李牧之这般急着下葬，其中必有蹊跷。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指节微微发白。
窗外传来几声雀鸟啼鸣，更衬得室内一片死寂。
早膳的香气还在空气中萦绕，她却已失了胃口。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她抬起眼帘，眸光似浸了秋霜的刀刃，直直刺向帘外躬身侍立的丫鬟。
“这般匆忙？”
她檀口微启，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平的调子，问道：
“李牧之可曾说过，为何这般急着下葬？”
那丫鬟将身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晨风里，道：
“回夫人，世子爷不曾交代缘由。”
柳清雅望着碗中的燕窝粥，艳丽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
“他既要这般仓促”
银匙轻叩碗沿发出清响，继续道：
“倒省了日后舟车劳顿，还要带着那贱人的棺椁回京。”
她语气淡漠，像在拂去一粒尘埃，道：
“这般急着入土，正合我意。
终究是个没福分的，合该在这偏隅之地草草了事。
你且退下罢，继续留心盯着，若有动静速来报我。”
丫鬟敛衽垂首，声音轻似落羽：
“奴婢明白。”
言毕，她绣鞋踩着青砖地面悄声退去，珠帘被轻轻掀起又落下，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再说李牧之那边。
李牧之临窗而立，修长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收拢。
案头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按世家礼法，婉婉原该停灵七日，可眼下这棺椁却不得不提前入土。
他望向庭院里淡淡的雾气，仿佛看见即将笼罩长亭县的腥风血雨。
佛堂里那尊石像虽暂时沉寂，可谁又能料准它何时会突然苏醒？
一旦他苏醒，必定会察觉萃仙花的端倪，那滔天怒火必将倾泻而下。
届时即便有自己有护身法器，在这等修士威压之下，怕也难保万全。
念及此，他喉间泛起苦涩。
婉婉的灵柩若继续停在此处，难免要沦为池鱼。
不如先行入土为安，待尘埃落定再行迁葬。
这决定虽负了礼数，却全了守护之心。
窗外忽起一阵急风，卷着残叶叩响窗棂。
他抬手轻抚冰凉的窗棂，眼底掠过决然——这步险棋，终究要落子了。
晨雾未散，青灰色的天光下，一行素白仪仗缓缓行至长亭县西郊。
李牧之亲自扶柩，玄色衣袍外罩着麻衣，腰间玉带换作了草绳。
十六名杠夫抬着棺椁，棺上覆着锦绣帷帐，四角悬着的银铃在晨风里发出清冷声响。
“停——”
礼官高唱，仪仗应声而止。
墓穴早已按正妻规制掘好，青砖砌就的墓室里陈列着整套鎏金茶具、妆奁镜台，连她生前最爱的焦尾琴也妥善安置在侧。
李牧之俯身将一本《诗经》放入棺中，书页间还夹着去年七夕她亲手采摘的并蒂莲。
黄土覆上棺木时，李毓突然挣脱李文的手，将一枚羊脂玉佩轻轻放在坟前。
那是他周岁时，婉婉送他的礼物。
李牧之望着渐渐隆起的坟茔，指尖在袖中缓缓收拢。
这般逾制的丧仪虽会落人口实，但比起即将到来的风波，这些世俗礼法反倒不值一提。
待他日风波平定，他定要带着她和孩儿，风风光光地回到上京祖坟。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将新坟照得发亮。
柳清雅望着碗中的燕窝粥，艳丽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
“他既要这般仓促”
银匙轻叩碗沿发出清响，继续道：
“倒省了日后舟车劳顿，还要带着那贱人的棺椁回京。”
她语气淡漠，像在拂去一粒尘埃，道：
“这般急着入土，正合我意。
终究是个没福分的，合该在这偏隅之地草草了事。
你且退下罢，继续留心盯着，若有动静速来报我。”
丫鬟敛衽垂首，声音轻似落羽：
“奴婢明白。”
言毕，她绣鞋踩着青砖地面悄声退去，珠帘被轻轻掀起又落下，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再说李牧之那边。
李牧之临窗而立，修长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收拢。
案头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按世家礼法，婉婉原该停灵七日，可眼下这棺椁却不得不提前入土。
他望向庭院里淡淡的雾气，仿佛看见即将笼罩长亭县的腥风血雨。
佛堂里那尊石像虽暂时沉寂，可谁又能料准它何时会突然苏醒？
一旦他苏醒，必定会察觉萃仙花的端倪，那滔天怒火必将倾泻而下。
届时即便有自己有护身法器，在这等修士威压之下，怕也难保万全。
念及此，他喉间泛起苦涩。
婉婉的灵柩若继续停在此处，难免要沦为池鱼。
不如先行入土为安，待尘埃落定再行迁葬。
这决定虽负了礼数，却全了守护之心。
窗外忽起一阵急风，卷着残叶叩响窗棂。
他抬手轻抚冰凉的窗棂，眼底掠过决然——这步险棋，终究要落子了。
晨雾未散，青灰色的天光下，一行素白仪仗缓缓行至长亭县西郊。
李牧之亲自扶柩，玄色衣袍外罩着麻衣，腰间玉带换作了草绳。
十六名杠夫抬着棺椁，棺上覆着锦绣帷帐，四角悬着的银铃在晨风里发出清冷声响。
“停——”
礼官高唱，仪仗应声而止。
墓穴早已按正妻规制掘好，青砖砌就的墓室里陈列着整套鎏金茶具、妆奁镜台，连她生前最爱的焦尾琴也妥善安置在侧。
李牧之俯身将一本《诗经》放入棺中，书页间还夹着去年七夕她亲手采摘的并蒂莲。
黄土覆上棺木时，李毓突然挣脱李文的手，将一枚羊脂玉佩轻轻放在坟前。
那是他周岁时，婉婉送他的礼物。
李牧之望着渐渐隆起的坟茔，指尖在袖中缓缓收拢。
这般逾制的丧仪虽会落人口实，但比起即将到来的风波，这些世俗礼法反倒不值一提。
待他日风波平定，他定要带着她和孩儿，风风光光地回到上京祖坟。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将新坟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