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还放在通讯终端上，绿色的光从他掌心流进“心核之印”的符文槽里。他的呼吸很重，像背着很沉的东西在走。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但他不能停。
这时，米娅来了。
她没说话，也没走到工坊中间。她在门口停下，尾巴绷得直直的，耳朵动了两下，朝段逸的方向走了一步，又退了半步。
段逸感觉到了。
他松开手，护符上的光暗了下来。布伦希尔德抬头看他，他摇摇头，说没事。然后他转身，蹲下来面对米娅。
“你在看什么？”他问。
米娅低着头，手指抓着衣角。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接着，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太阳穴上，另一只手慢慢指向胸口，再向外画了个圈。
段逸明白了。
他闭上眼，连上了生命之种的精神网络。一瞬间，一股波动传进来——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是一种震动，低低的、慢的，像是从地底传来的敲打声。
他还闻到一股臭味，不是真的闻到，是脑子里的感觉。接着有石头摩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大石碑在黑暗中移动。
段逸皱眉。这不是普通的警报。这个感觉太清楚了，有方向，有位置。
他在脑子里调出地形图，把翡翠残境的地图展开。这片地方他走过很多次，每条裂谷、每条地下河都在他记忆里。他把米娅给的频率叠上去，开始对比。
信号最强的地方在西南边，破碎山脉深处。那里有一片废墟，叫“禁忌古祭坛”，以前被标记为能量混乱区，不能靠近。
可就在这一刻，段逸想起来了。
几天前，米娅在阳光房的墙上画过一幅画。画的是烧着的森林，中间是一座塌了一半的圆坛，天上裂开一道缝。当时没人懂那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乱画。
现在他知道不是。
那幅画的位置，和米娅刚才传来的信号中心，完全一样。
段逸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就是那里。”
米娅看着他，眼睛睁大了一点。她的尾巴不再绷紧，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在确认。
段逸立刻站起来，走向角落的加密终端。他输入指令，打开幽影斥候的专属频道。屏幕上出现三支小队的状态，都显示“待命”。
他按下发送键，设定目标坐标：x-739。代号：黑眼祭坛。
命令只有两条：
一、集结三支精锐小队，进入一级潜行状态。
二、出发前销毁所有非必要记录，记忆核心设为遇险自毁模式。
发完命令，他断开外部连接，只留一条灵魂通道给斥候队长。他知道这次可能会遇到强敌，一旦被抓，敌人就能读取他的记忆，整个绿裔系统都会暴露。所以他必须保证，就算有人被抓，也什么都得不到。
做完这些，他转头看向米娅。
她还站在原地，手放在胸口，指尖微微发抖。但她没有倒下，眼神也没散。她的呼吸平稳，意识清醒。
段逸走过去，蹲下，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灵魂链接里传来一阵温和的波动——这次不是她接收，而是她在传递。她在说一件事：我找到了。
段逸心里一下子松了。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是个需要保护的人。不说话，害怕，别人只能猜她怎么想。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报警器，她是引路人。她的沉默不是问题，是另一种说话方式。
他轻声说：“你做得很好。”
米娅没说话，但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段逸的手背。动作很小，但很坚定。
段逸站起来，马上开始下一步安排。
他通过灵魂链接下令：林语者去核心区主通道两边，催生新的荆棘。这些植物加了麻痹毒素和感应孢子，只要有外人靠近，就会触发反应。
同时，他调来五组大地力士，加固岩壁掩体。重点区域加双层防护，留好紧急封闭开关。一旦发现入侵，三十秒内就能封门。
最后，他拿出三枚刚激活的“心核之印”，亲自交给留守的林语者组长、大地力士指挥官和一名高级工兵。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以自己做决定。”他在链接里说，“你们代表我。”
三人一起点头，动作整齐。他们把护符挂在胸前，绿光亮起的那一刻，段逸感觉到链接更稳了。不只是命令传递，还有信任，有共鸣。
他回到指挥室中央，拿起一块水晶片。这是用来记位置的工具。他用手指划了一道，写下“x-739”，再注入一丝生命之种的能量。
水晶片亮了起来。
他握在手里，坐在主控台前，闭上眼。意识连上幽影斥候的出发序列。第一队已经准备好了，等最后指令。
时间还没到。
他不能睡，也不能松。他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不能错。影教选那个地方不是随便的。那座古祭坛曾是远古兽人萨满做法的地方，后来被污染，成了禁地。如果他们真在那里建能量枢纽，说明他们不只是想打通通道，还想让它一直开着。
这意味着，对方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而米娅能准确找到位置，也不是巧合。她身上有猫耳兽人的血，而猫耳族正是远古萨满的后代。她的梦，可能是血脉里的记忆在醒来。
段逸睁开眼，看了阳光房一眼。
米娅已经进去了。她坐在角落的地上，抱着膝盖，尾巴轻轻摆动。墙上贴着她之前画的所有图。她正看着其中一张——一座环形石坛，周围站着模糊的人影，天上裂开，一只大眼睛正在出现。
她的手指抬起来，慢慢碰到墙上那只眼睛的轮廓。
段逸看着，没出声。
他知道，她听到了什么。
他也知道，这场战争，已经开始变了。
他握紧手里的水晶片，再次闭上眼。
幽影斥候第一队，出发程序已准备好。
下一秒，他就要按下启动键。
他的拇指悬在按钮上方，还没落下。
空气安静。
米娅的指尖还在墙上滑动，从眼睛移到石坛底部。那里有一道裂缝，她以前没画过。
现在她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