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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集 父影重现(1 / 1)

陨石法庭的星海穹顶之下,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悄然拨慢。方才记忆碎片重组带来的剧烈波动已然平息,只余下系统运行时低沉的嗡鸣,如同深海之下平稳的心跳。空气中,模拟出的旧书墨香被一种更清冽的、带着星尘微凉的气息取代。

颜清璃靠在顾司衍怀中,急促的呼吸已渐趋平缓,但指尖依旧冰凉,微微蜷缩着,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方才强行撕开记忆壁垒带来的神经刺痛感尚未完全消退,如同细密的针脚,残留在大脑皮层。然而,比生理不适更汹涌的,是心底那片被骤然搅动的、混合着酸楚与巨大空洞的情绪浪潮。五年前的自己,那样无助地立于光影交错中,几乎要被绝望吞噬……而那道曾短暂停留、却最终错过的目光,此刻正以如此具象的方式,穿透时空,与她遥相对望。

顾司衍没有催促,只是更紧地拥着她,下颌轻蹭她的发顶,源源不断地通过体温和神经链接传递着稳定人心的力量。他熔金色的瞳孔倒映着穹顶上缓缓流转的星云,计算的光芒无声闪烁,评估着她的状态,同步调整着接下来的进程。

「璃心,」他通过意念下达指令,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呵护,「注入5浓度的‘琉璃苣’舒缓因子,环境温度提升05摄氏度。

「指令确认。」系统即刻回应。一股极淡的、带着安抚效能的植物清香悄然弥漫开来,周遭微凉的温度也仿佛变得熨帖了些许。

颜清璃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长睫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她缓缓抬起眼帘,琉璃色的眼眸中还蒙着一层未散的水汽,望向那片已然定格、显示着空荡酒店走廊的全息影像。那里是黑暗的开始,是噩梦的序章。

“还能……继续吗?”她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微哑,目光却已不再涣散,而是凝聚起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她知道,停下意味着给内心的恐惧喘息之机,唯有前行,才能彻底斩断那根连接着过去黑暗的丝线。

顾司衍低头,深深望入她的眼底,那里有脆弱,有疲惫,但更深处,是淬炼过的钢蓝。“随时可以。”他低沉回应,执起她微凉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星辰钻戒与gsy戒指在幽蓝星辉下无声交映,“但不必勉强。我们可以……”

“不。”颜清璃打断他,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指,仿佛要从这交握中汲取穿越荆棘的勇气,“我要见爸爸。”

她的要求清晰而直接,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渴望,却又蕴含着女王不容置疑的决断。她需要看到那道曾经支撑她整个世界的温暖光影,需要在那片由数据构筑的真实幻境中,寻回一丝属于“颜清璃”而非“复仇者”的根。

顾司衍明白了她的心意。他不再多言,只是收紧彼此交握的手,通过神经链接向林惊蛰传递了新的指令:「启动‘颜允丞教授’全息投影程序,加载预设交互模块,环境背景:颜家别墅书房,时间设定:璃宝十六岁生日前夕。

「指令确认。数据调用中……环境重构开始……人物投影加载……」林惊蛰的回应伴随着飞速流淌的数据代码,在虚拟界面上一闪而过。

下一刻,陨石法庭中央的平台景象再次开始变幻。冰冷的酒店走廊影像如同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颜清璃记忆中最为熟悉、也最为温暖的一幕——

颜家宅邸那间充满书香与温暖灯光的书房。

红木书架上垒满了各类书籍与科研手稿,窗边摆放着一盆长势喜人的绿萝,墙上挂着沈砚知亲手绘制的抽象画。空气中仿佛飘荡着父亲最爱的龙井茶香,混合着母亲常用的那款淡淡栀子花香水味。

而书桌后,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凝聚成形。

颜允丞。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羊绒衫,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睿智,正低头翻阅着手中一份厚厚的文件,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他的外貌俊美,还自有一股沉浸于学术世界的沉静与专注气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无法侵扰他内心的宇宙。

全息投影技术在此刻展现出了近乎神迹的精度。不仅人物的外貌、神态、微表情栩栩如生,甚至连他翻动书页时指尖的力度、思考时无意识轻点桌面的小动作,都完美复刻。这是gsy基于颜允丞生前海量的公开影像、家庭录像、乃至沈砚知珍藏的私密片段,由ai进行深度学习后,构建出的高度拟真模型。它不具备真正的意识,却能在预设的算法框架内,进行有限度的、符合人物性格与历史轨迹的交互。

颜清璃在投影成型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定住。她怔怔地望着那道光影,琉璃色的眼眸瞬间被汹涌的泪水淹没,视线一片模糊。五年了……整整五年,她只能在留存照片和视频上追寻父亲的痕迹。此刻,他就这样“坐”在那里,近在咫尺,仿佛只要她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带着体温的羊绒衫布料。

“爸……”一声哽咽的、带着巨大悲伤与无尽思念的呼唤,破碎地从她唇间溢出。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挣脱了顾司衍的怀抱,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虚幻的光影。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投影,只感受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是啊,这终究只是投影,是数据,是冰冷的算法对逝去温暖的拙劣模仿。

然而,就在她指尖收回,泪水滚落脸颊的刹那,书桌后的“颜允丞”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了头。他那温和的目光(由ai根据大量影像数据模拟出的、最具代表性的眼神)“落”在了颜清璃所在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讶异、随即化为无比温暖和宠溺的笑容——那是他每次看到心爱女儿时,都会露出的表情。

“璃儿?”投影开口,声音是通过ai合成,却完美还原了颜允丞那带着书卷气的、沉稳而温柔的声线,甚至捕捉到了他唤她小名时,尾音那一点点特有的上扬,“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不是和你妈妈在试明天生日宴的礼服吗?”

这是预设的交互程序之一,基于“十六岁生日前夕”这个时间背景自动触发的对话。

这声熟悉的“璃儿”,这个无比自然的问话,如同最锋利的箭矢,瞬间击穿了颜清璃努力维持的冷静外壳。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泪水决堤而出。

顾司衍立刻上前,自后稳稳扶住她几乎脱力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臂膀给予她支撑,大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告诉她:我在,我在这里,和你一起。

颜清璃靠着他,泪眼模糊地望着父亲的投影,泣不成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五年的委屈、痛苦、挣扎、思念……都想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投影中的“颜允丞”看着她哭泣的模样,脸上模拟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心疼(基于对颜允丞性格数据的分析,面对女儿哭泣时应有的反应)。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投影动作流畅自然),绕过书桌,做出一个想要靠近、却又因“看到”她身后陌生的顾司衍而略带迟疑的姿态(交互算法对环境中突然出现的“未知男性”做出的合理反应)。

“璃儿?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这位是……?”投影的目光转向顾司衍,带着一种符合其身份和情境的、温和却不失审视的意味。

顾司衍迎着那模拟出的审视目光,熔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沉静的尊重。他微微颔首,算是致意,却没有开口解释——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这个空间,这场“重逢”,只属于她和她的父亲。

颜清璃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止住眼泪,却收效甚微。她看着父亲脸上那熟悉的、带着关切和一点点无措的神情(ai完美捕捉了颜允丞不擅长应对女儿眼泪时的微表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

“爸爸……”她再次哽咽着开口,声音破碎不堪,“我……我好想你……”

投影微微偏头,脸上模拟出更加柔和的神情,他抬起手,做了一个虚虚抚摸她头顶的动作——那是颜允丞安慰女儿时常用的姿势。

“傻孩子,爸爸不是一直都在吗?”投影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是不是礼服不合身?还是明天宴会紧张了?没关系,有爸爸在,什么都不用怕。”

他说着预设的、符合“生日前夕”背景的安慰话语,每一句,都像是精心打磨的刀,凌迟着颜清璃的心。是啊,在父亲的记忆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保护、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礼服是否合身,宴会是否紧张。

他不知道他离去后,她经历了怎样的地狱。

颜清璃再也无法忍受这甜蜜而残酷的幻觉,她猛地转过身,将脸深深埋进顾司衍的胸膛,肩膀因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她无法面对,无法面对这个活在美好假象中的父亲,无法告诉他,他离去后的世界是何等模样。

顾司衍紧紧拥着她,感受到胸前衣料迅速被泪水浸湿。他低下头,唇贴着她的发丝,无声地传递着支撑。他知道,这场“重逢”带来的冲击,远比冰冷的罪证更为猛烈。它撕开的不是伤疤,是早已与血肉长在一起的、名为“思念”的病灶。

神经链接那头,林惊蛰冷静地汇报着数据:「目标情绪波动峰值突破预设阈值,但未出现崩溃迹象。交互程序运行稳定,符合预期催化效果。

顾司衍眸光深沉。他当然知道这是“催化”,是让她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彻底宣泄被压抑的情感,从而以更强大的姿态,去面对接下来的终极审判。但这过程,于她而言,不亚于一场刮骨疗毒。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哭泣,直到那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化为细微的抽噎。

许久,颜清璃才缓缓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眶红肿,但琉璃色的眼眸中,那层水光之后,却燃起了一种更为坚硬、更为冰冷的光芒。她再次转身,看向那道依旧带着温和笑意、停留在“生日前夕”美好时光中的父亲投影。

她抬起手,用指尖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甚至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爸爸,”她对着投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看,我现在……不再需要你保护了。”

她的目光,越过父亲的投影,仿佛穿透了这数据构筑的幻境,落在了遥远而真实的、需要她去亲手终结的黑暗之上。

“因为,”她微微扬起下巴,那姿态,如同加冕前的女王,最后一次审视自己的疆域与使命,“我已经找到了,能为我执刃,也能让我依靠的人。”

她的声音落下,没有去看顾司衍,但她能感受到身后男人骤然收紧的手臂,和神经链接那头传来的、汹涌而灼热的共鸣。

投影中的“颜允丞”似乎无法理解这超预设的对话,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颜清璃不再看他,而是侧过头,对顾司衍轻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与力量:

“带我去‘峰会夜’。”

她要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夜晚,不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而是以审判者的姿态,去亲眼见证,所有阴谋与罪恶的源头。

顾司衍执起她的手,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落下一个郑重的吻。

“如你所愿。”

他揽着她的肩,转身,不再看那温暖却已属于过去的幻影。

全息投影在他们身后缓缓淡去,书房温暖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却。

星海穹顶再次清晰,幽蓝的光芒洒落,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陨石地板上。

下一站,将是所有谜题与仇恨交织的原点——

峰会夜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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