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一凝抖着手开锁,拔插销,门打开一刻,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了。
季中临笔直挺拔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看向她。
几秒后,他伸开双臂,忽地一笑,“凝凝。”
沉一凝径直扑进季中临怀里。
有力的双手紧紧抱住她,坚硬宽阔的胸膛,熟悉的味道,沉一凝唇角扬起,眼睛却酸酸地忍不住流泪。
季中临拥着她走进屋里,反手关上门,没说话,只轻轻抚摸她的背, 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
“你怎么来了?”她哑着嗓子开口,手臂抱得更紧。
季中临说:“就你哭倒长城的架势,我不来一趟,不放心。”
昨晚挂断电话后,他立即去找高司令请假,天气严寒,基地事情不多,高司令得知他家里出事,马上开介绍信,批了三天假。
除了钱包介绍信和证件,季中临什么也没收拾,丁广生连夜开车把他送到火车站,西安到首都最早的火车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首都。
只有三天假,哪来得及坐火车。季中临心急如焚,辗转打听,得知邮局第二天一早有飞往天津的运输机。
动用了季国明和高司令的面子,顺利搭乘运输机到天津,再坐大巴到首都,叫了辆的士,直奔航空学院家属院。
一路紧赶慢赶,没眈误一分钟,还是用去一天的时间。
运10已经首飞,各局域大城市紧锣密鼓修建机场,以后相隔千里,或许能几小时到达。
沉一凝仰起头,突然伸手用力拽他耳朵。
“疼!”季中临觉得这耳朵迟早有天被他妈和沉一凝拽掉。
沉一凝登时松手,眼里再次浮现隐隐绰绰的水光,她用一种近似感恩地眼神看着他,嘴唇嗫嚅:“不是做梦,季中临,我真的怕极了。”
季中临心脏被这句话击碎,酸痛到底,难受地无言以对,只能更紧的抱着她。
这个女人坚强皮囊下藏着一个受过太多次惊吓的灵魂。
她二十三岁,在这二十三年里,几乎没过什么舒心日子,柔弱的母亲、凶狠的养父,嫁人之后,丈夫只肯保护她一年,寻回父亲同时失去了婚姻。
好象一只单打独斗的小狮子,在荒芜的人生旷野中对抗一切危险,战战兢兢地寻觅生的希望和点滴的快乐。
季中临眼底发红,“相信我,再也不会有不好的事情。”
“恩,我就信你。”沉一凝贴紧他的胸膛,听见他如擂鼓般强有力心跳,阴霾渐渐散去。
两人都没吃饭,沉一凝下厨煮面,季中临给她打下手。
这间屋子有季中临在,就象庙里有了镇宅罗汉,沉一凝踏实又心安,土匪闯进来都不怕。
她想烧一顿丰盛的晚餐慰劳他,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只有几个鸡蛋,红薯,一把葱和挂面。
明天参加完学院最后一场考试,放寒假了,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宁城,她没有买菜,对付着吃。
“要不我去熟食店买两斤牛肉?”沉一凝打着液化气,烧水下面条。
季中临拿筷子搅合碗里的蛋液,说:“我什么时候挑过食,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沉一凝揭穿他,“你什么时候没挑过食,吃玉米饼和野菜包子,像吞毒药,能要你的命。”
“我什么都能吃,就吃不了苦。”他辩解,“玉米饼子和野菜包子都发苦,我咽不下那味儿。我还见有人吃苦瓜,啧啧啧,我投胎八十回,也不会吃一口。”
两碗热气腾腾地鸡蛋面出锅,沉一凝跑到楼上胡大妈家里借辣疙瘩咸菜丝,配着吃。
胡大妈说光吃咸菜面条哪成啊,又给她一碗刚炸完猪油剩的猪油渣,还热乎的。
猪油渣倒进面碗,搭配麻油拌得咸菜丝,季中临饿狠了,吃了个底朝天。
互相默契地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事情,短暂相聚,一切不美好都不值得浪费时间议论。
北方隆冬的夜,凛冽、寂聊、粗犷、萧瑟。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沉一凝卧室的床狭窄,一米三多点宽,不到一米五,得亏两人都比较瘦,挤一个被窝,腿贴腿,肩并肩,暖烘烘。
她一动不动,借着月光,静静端详季中临的睡颜。
季中临虽然闭着眼,但其实没睡着,浑身每个毛孔都感知沉一凝在看他,他一直不睁眼,假寐。
他预感,沉一凝会偷偷亲他。
——可沉一凝没有。
等了几分钟,眼睛实在闭不住,演个死尸也不容易。
他睁开眼,装作随意地问:“看我干什么?”
沉一凝本就性格坦荡 ,加之她还解放过天性,回答:“你没摸我肉,我有点不习惯。”
“我想看看,回来的到底是你,还是你哥。”
季中临笑了几声,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我就是铁打的汉子,今晚我也干不动了。”
从西北来的这一路都没休息,加之精神紧张,疲累非常。
沉一凝手肘撑起上半身,俯身亲他嘴唇,没有深入,唇瓣相接,咂摸着贴了一会儿,重新躺下,说:“我们终于亲了一次不带舌头的嘴。”
季中临:“”
人一旦放松下来,很快就能睡着,沉一凝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呼吸均匀,进入梦乡。
季中临轻手轻脚起身,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往炉子中添几块煤炭,刚钻进被窝,沉一凝下意识缩进他怀里,轻声呢喃:“中临”
“怎么了?”
没有回应。
呼吸依旧清浅均匀。
季中临搂紧她,睡着还在叫他的名字,眼见是真的稀罕他。
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