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中临，特级试飞员，临上飞机前，仍然深呼吸了三次。
丁广生说这次试飞是走鬼门关，一点不夸张。弹射救生系统真人试飞，测试战机在极端状态下的弹射逃生能力。
这一去，也许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他几小时后就回来了。
塔台、直升机救援队、消防、总师专家，全部到位。高司令、梁铭章、赵远见亲自前往塔台指挥。
“塔台，洞么两到达预定空域，高度3000，请求开始测试。”季中临声音平稳，好象即将进行的不是与死神博弈，而是一次寻常巡航。
“洞么两，可以开始。注意安全！”
“明白。”
季中临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战机进入缺省的极限状态——大表速、俯冲角。
最苛刻的弹射条件，也是对救生系统最残酷的考验。
他右手稳稳握住弹射拉环，目光锐利地扫过仪表。
“弹射预备……三、二、一，拉！”
“轰——！”
一声远超预想的、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在座椅下方炸响！通过无线电设备精准传到塔台。
梁铭章和赵远见瞳孔急剧收缩，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两个字：完了！
绝不是正常助推点火，而是结构撕裂的灾难性巨响。
梁铭章头皮都麻了。
战机里，座椅没有按预定程序脱离座舱，巨大过载带着季中临，象一枚失控的炮弹，斜刺里向机身尾部撞去！
“座椅失控！”塔台里，惊呼声骤起。高司令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空中，险象环生。
失控的弹射座椅与战机尾翼发生致命干涉。
季中临感到一阵剧烈撞击和震荡，头盔猛地磕在护框上，嗡嗡作响。更致命的是，他眼角馀光瞥见，座椅的部分稳定伞绳竟然与飞机垂尾缠绕在一起！
这意味着，他无法安全降落，会被失控的战机拖拽着，一同坠向大地！
完了，这次真要去见马克思，吃牛肉炖土豆了。
空中，每秒都在下跌的高度是生命流失的速度。
季中临大脑进入绝对冰点。
塔台里传来梁铭章的声音：“中临，手动分离！”
这正是季中临在做的事情。
他动作快如闪电，思路清淅得可怕。强大过载和气流冲击下，努力收缩身体，避开乱流，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主观能动性，右手精准地摸向座椅侧方那个鲜红色、平时绝不允许触碰的——应急人椅分离手柄。
“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构作动声，在狂风中微不可闻，但季中临感觉到分离成功了！
他与故障座椅瞬间脱开，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猛地向后抛。自由落体的失重感传来。
危险只过去一半。
他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判断自己的姿态和高度，并手动打开备份伞。
战机在空中翻滚，他努力调整身体，视线迅速锁定高度表——已经很低了！蓝天和黄土在视野中疯狂交替。
没有时间尤豫！
他马上抛掉已经失效的主伞，激活备份伞的引导伞。
“嘭！”
又是一声闷响。
这一次，是如此的美妙动听。
白色备份伞伞衣顽强挣脱伞包，在空气中迅速充气、张开，象一朵突然绽放的生命之花。
强大的开伞冲击力再次作用在季中临身上，勒得他灵魂出窍，但这疼痛却带来无比踏实的安全感。下降速度骤然减缓。
他抬起头，确认伞衣张开正常，然后迅速下拉操纵带，试图避开一片乱石局域，不然摔下去头破血流。
几秒钟后。
整个人重重落在戈壁滩松软的沙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迅速解脱伞绳，翻身站起，闷头狂奔。
“砰！”
失控的战机在不远处轰然坠地，燃起熊熊大火，彻底消失在塔台雷达监控屏上。
季中临瘫软在地，大口呼吸。
入目，浓烟与天际相接，热浪蒸腾。
他缓缓地从衣服里拽出那枚玉环，看了看，又放在唇边亲了亲，喃喃自语：“不让你当寡妇。”
基地里警钟雷鸣，大批人员整装列队，头顶直升机轰鸣作响，丁广生拿着大喇叭一通指挥，跳上直升机，展开搜捕救援。
沉一凝在人群里一把抓住张勇的手臂，哑着嗓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勇刚忙着搬救援器械，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季队季队战机坠毁”
“什么？”沉一凝蓦然眼前一黑，陷入无边黑暗。
张勇眼疾手快把人接住。
他就知道，她中暑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