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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古树残响与协议重构(1 / 1)

黑暗并非虚无。

泰拉的意识漂浮在一片粘稠的、充满破碎光影的深渊里。信标爆炸的炽白,荆棘王座崩解的震颤,森林脉络过载的嘶鸣……无数画面与感觉的残片如同海底漩涡中的沉船碎片,不断碰撞、旋转,将她拖向更深的精神疲惫。

然而,在这片意识混沌的深处,一丝异样的“触碰”悄然浮现。

昏迷中的她,无意识地追寻着这股共鸣。

破碎的梦境开始重组,不再是混乱的碎片,而是呈现出模糊却连贯的场景——

她“看”到参天巨木矗立于翠绿谷地中央,枝叶如华盖般伸向苍穹,每一片叶子都流淌着温润的生命光泽。精灵与身披兽皮、带有虎族特征的身影在树下共舞、交谈,某种和谐的能量场笼罩四方。那是上古“守望者”与自然生灵盟约尚存的年代,这株古树是盟约的见证与枢纽之一。

画面骤然黯淡。天空撕裂,紫黑色的污秽如雨坠落。古树发出无声的哀鸣,翠绿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凋零。精灵与守望者们浴血奋战,最终却只能看着圣地被污染,盟约的脉络被强行切断。古树并未立刻死去,它用最后的力量,将残存的自然精华与盟约信息封入地脉核心,自身则化为焦黑的残骸,如同墓碑般矗立,以永恒的沉寂对抗外界的侵蚀与遗忘……

这就是沉眠谷地的起源。不是自然的消亡,而是一场惨烈守护后的自我封印。

那股苍老的共鸣,正是这株古树残骸在无尽岁月中,于沉寂里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丝“印记”,是它对昔日盟约者血脉后裔无意识的呼唤与……检视。

梦境中,泰拉感到自己的“存在”被那苍老的意志轻轻触碰、扫描。没有恶意,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与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期待。与此同时,她体内因过载而近乎崩散的协议系统,那些混乱的“净化回波”数据碎片、血脉中刚刚被激活的“过载共鸣”模块,甚至秩序锚点本身的裂痕,都在这种古老意志的“注视”下,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就像一堆散落凌乱的代码,被一个更高层级的、虽然残破却蕴含着原始规则的“编译器”扫过,开始按照某种早已被遗忘的、更接近本源的逻辑进行缓慢的重新排列与适配。

痛苦并未消失,但那种撕裂般的、信息过载的灼烧感开始减弱。混乱在沉淀,无序在隐约向某种潜藏的结构靠拢。她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船,突然闯入了一片相对平静却深不见底的古老水域。

现实中的沉眠谷地,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临时营地已初步搭建起来。破晓先锋的成员利用残存的石柱和倒下的巨木作为天然屏障,搭起了几顶隐蔽的帐篷。警戒哨被布置在谷地入口和四周高处的岩壁上。

水潭边,卡萨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三层净化与生命维持法阵在他身下微微发光,茉艾拉和一名精灵德鲁伊轮流看护,不断调整着法阵参数,与那团盘踞在他伤口处的、危险的能量污染烙印进行着拉锯战。卡萨的脸色依旧灰败,但胸膛的起伏比之前有力了一点点。

莱拉守在泰拉身边,用沾了清水的软布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和血渍。她自己的圣光几乎耗尽,只能依靠最基础的草药知识,寻找谷地内几种具有安神效果的苔藓,捣碎后敷在泰拉的手腕和太阳穴。

洛克坐在不远处的一块扁平岩石上,由队里的一名人类军医重新处理左臂的骨折。军医手法老练,用浸泡过药水的绷带和更加合适的夹板进行固定。“骨头裂了,没完全断,但你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再用这只手发力,否则留下永久残疾别怪我。”军医警告道。洛克只是点点头,目光却时不时飘向艾伦的方向。

艾伦独自坐在那株巨大枯树残骸的根部附近。他没有休息,而是面对着焦黑开裂的树干,一动不动,仿佛在“观察”或“聆听”。他眉心的银色符文持续散发着稳定的微光,皮肤下的银纹规律性地明暗交替,如同某种精密仪器的指示灯。

凯尔和西尔维娅长老站在稍远一些的残破祭坛旁,低声交谈。

“长老,您的身体?”凯尔问。

“透支了,但死不了。生命之泉的本源受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西尔维娅长老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倒是那几个孩子……尤其是那个虎族女孩和那个‘织法者’男孩,他们的状态很特殊。我看不透。”

凯尔点头,表情严肃:“虎族女孩身上有‘守望者’的古老气息,而且非常浓郁,甚至引动了这片古树残骸的共鸣。那个男孩……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活人,更像一件活着的‘法器’,内部运行着某种极其复杂的秩序规则。他们的结合,还有之前在圣所展现的那种力量……”

“上古盟约的幽灵,在这个不该出现的时代苏醒了。”西尔维娅长老叹息,“是灾难的预兆,还是……一线生机?”

“女王陛下密令中提到,月神殿的古老预言石碑近期出现了新的刻痕,指向‘血脉重燃’与‘秩序重构’。或许指的就是他们。”凯尔沉吟,“但现在他们太脆弱了。我们必须争取时间,让他们恢复,至少恢复一部分。”

“外面情况如何?”

凯尔走到水潭边,掬起一捧水,水中倒影出他凝重的脸:“我们的突袭和圣所崩塌打乱了格里芬和混沌教徒的节奏,但他们没有撤退。侦察兵回报,敌人在外围建立了更多前哨,似乎打算进行拉网式搜索。沉眠谷地的迷锁还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但不会太久。而且,混沌教徒肯定有办法逐步侵蚀甚至破解这种古老的屏障。”

“我们需要联系更多盟友,需要补给,需要情报。”西尔维娅长老说,“‘破晓先锋’带来了多少人?”

“连同我在内,四十七人。都是精锐,但面对可能成建制的格里芬军队和混沌力量,正面抗衡没有胜算。”凯尔直言不讳,“我已经派出了最快的信使,尝试联系附近几支抵抗力量和我们在格里芬内部潜伏的暗线,但需要时间反馈。”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的艾伦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依旧平稳,但转向众人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眼神空洞得令人不适。

“检测到异常。”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谷地迷锁的底层能量流动,出现间歇性紊乱。紊乱源头:外部,西北方向,距离约一点二公里。性质:混沌污染侵蚀与秩序破解术式的混合波动。推断:敌方探测单位正在尝试系统性解析并削弱迷锁。”

“什么?!”凯尔脸色一变,“这么快?”

“根据波动强度与解析模式分析,敌方至少投入了三组以上的专业破法者或携带了高阶破魔器械。”艾伦继续汇报,“预计完全解析并穿透当前强度迷锁,所需时间:六至九小时。但在此之前,迷锁的遮蔽与干扰效果将逐步衰减,我方被发现的概率呈线性上升。”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六到九小时……”洛克咬着牙,“够干嘛?卡萨醒不过来,泰拉昏迷不醒,我们一堆伤兵!”

“我们可以尝试干扰他们的解析。”一名精灵德鲁伊提议,“利用谷地内残存的自然节点进行反制,但同样会暴露我们的存在大致方位。”

“主动暴露不如继续隐藏。”另一名战士反驳。

争论声低低响起。

艾伦似乎对周围的争论毫无反应,他转向昏迷的泰拉,走了过去。莱拉警惕地站起身,挡在他面前。

“你做什么?”

“密钥持有者状态更新。”艾伦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泰拉额间,“自然共鸣模块与协议系统重构进度:百分之三十八。秩序锚点裂纹修复进度:百分之十二。外部古老意志共鸣辅助效应持续。预计完全苏醒时间:不确定,但可能在迷锁被完全破解前。”

他顿了顿,似乎在检索词汇,然后补充了一句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话:“她正在……‘下载’并‘安装’重要的系统更新。强行中断可能导致数据损坏或功能缺失。”

莱拉听得似懂非懂,但直觉告诉她艾伦没有恶意。她稍微让开一点。

艾伦没有触碰泰拉,只是近距离地“观察”着,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这次是对着凯尔和西尔维娅长老:

“提议:在密钥持有者苏醒前,优先强化谷地内部防御,并制定多套紧急撤离预案。同时,我可尝试接入并分析谷地迷锁的残存结构,寻找其弱点与强化可能。成功率:受限于当前人格模块初始化延迟及能量水平,预估百分之四十五。”

“另外,”他转向洛克和莱拉,语气依旧平淡,却说出了一句让两人都愣住的话:“根据战斗记录与行为模式分析,你们二位的战斗效能因伤势及心理负荷严重下降。建议:接受基础治疗与心理干预。情绪不稳定是战斗中的重大变量,不利于团队生存概率最大化。”

洛克嘴角抽搐了一下,想骂人,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莱拉则抿紧了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艾伦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回枯树残骸旁,伸出手,轻轻按在了焦黑的树皮上。银色的纹路从他掌心蔓延,与古树残骸产生了极其微弱的能量交换。他闭上眼睛,仿佛沉浸到了另一个维度的运算中。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他一直这样?”凯尔忍不住问西尔维娅长老。

长老缓缓摇头,眼中忧虑更深:“不。在信标里刚醒来时,他虽然言语机械,但还有‘人’的感觉。现在……他好像正在失去那些感觉,变得越来越像……他口中的‘系统’。”

一种新的不安在营地中弥漫开来。外有强敌环伺,步步紧逼;内有重伤员昏迷,而唯一可能带来转机的“织法者”,其人性似乎正在被冰冷的秩序吞噬。

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东西。

枯树下,艾伦掌心的银光与古树沉寂的黑暗微微共鸣。

不远处,泰拉在深沉的梦境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谷地上空,无形的迷锁屏障,正承受着一波波来自外部的、充满恶意的侵蚀波动,发出唯有最敏锐的感知才能捕捉到的、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沉眠的古老之地,迎来了它漫长岁月中最不安宁的一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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