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操练,把东坪村一行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只需要看一遍,就能清楚下河村几十个人,为何能打垮浦口村二百人。
就对比骊山乡所有村子而言,下河村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训练有素了。
重点是沉玉城拥有统筹力,所有的村民都有极强的执行力,完全可以说指哪打哪。
沉玉城这种能力,于虎真羡慕不来。
傍晚,六十馀人挤在三张桌子前吃晚食。
一大盆羊肉、羊下水,大米饭管饱。
下河村的人,躲在山沟子里过得什么神仙日子啊?
东坪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大米了,就连粟和粗面,都所剩不多。
估计除了地主豪强之外,骊山乡所有人都差不多了。
骊山乡半猎半农,现在山里难打到猎物,地里也没法变出粮食来。
可下河村的人,也算得上是家家户户管饱了吧?
怪不得他们有力气操练。
于虎等人离去之前,沉玉城给了一袋粮食。
人家也算诚心上门赔礼道歉,礼尚往来,才是为人之道。
而不是心安理得的白吃了人家送的羊肉,还当成是别人的荣幸。
现在沉玉城的开销很大,几十斤粮食,送了也就送了。
这就让东坪村一行人不好意思了,但推辞一番之后,他们还是带走了几十斤粮。
临走之前,沉玉城向于虎语重心长的交代,最近要多留心外界的变化。
若有情况,他可带东坪村退至岗口村,那有坞堡。
王大柱的小舅子也跟着蹭了一顿晚食,饭后王大柱给了一袋子粮食,又背着周氏偷偷给少年塞了几两银子。
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后,便催促他回去了。
少年很有礼貌,回家之前前向沉玉城道了个别。
一天的忙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沉玉城洗漱过后,坐在火炉旁边休息。
先是眉飞色舞的向林知念描述了一遍今日打斗的经过。
然后沉玉城问道:“娘子,你说我把人给扣了,算不算绑票勒索?”
林知念一边整理最近的帐目,一边轻声笑道:“自信点,把算不算去掉。”
沉玉城嘿嘿一笑,也挺坦然。
“反正白纸黑字,当着全骊山乡的人立的字据……我今日要不是把孟冬狗带回来,他肯定转头不认帐,毕竟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得先下手为强。”沉玉城说道。
“如此可就没有缓和的可能了。”林知念说道。
“孟家有士人亲戚,绝不可能依附于我。”沉玉城说道。
“凡事有利有弊,弊端在于今后不大可能再利用孟家人;利处在于,夫君多了个不畏豪强的名声,下河村有了凝聚力。
孟家这样的人,其实也能用,不过天下这样的人多得是,倒也不缺他一家。”
林知念说着,把整理过的帐目递给了沉玉城。
“娘子又有高见?”沉玉城一边接过,一边问道。
“孟家这样的人,仰仗的只有权势。夫君占了他头上的权势,他就只能仰仗你。
村子里也有这样的人,比如胡麻,他敬畏夫君的拳头。
如若夫君失势,他就敢在夫君头上踩一脚。”
林知念说道。
沉玉城轻轻点头,此次出头还是利大于弊。
听林知念这么一说,沉玉城忽然生出了一股想弄死孟家全家的念头。
这是杀人杀顺手了?
可他也还没杀过多少人啊。
“我猜测,孟家到现在都没送田粮过来,多半是走关系去了。”沉玉城沉声道。
“因为这点事情就动用人脉,孟家已经落了下乘。”林知念说道。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沉玉城点头说着,把帐目放了下来。
就沉玉城目前接触到的层面而言,他对人际关系已经有了个清楚的认知。
这又不是小孩子打架,你打输了就去叫家长。
士庶如天隔,孟家有这层关系,一再因为小事而动用,则越用越薄。
徜若今日沉玉城打输了,他也没脸去找靡芳告状去。
真要去告了状,靡芳今后怎么看待他?
你连几十几百个刁民也对付不了,要你何用?
“孟家不懂能屈能伸,不太具备抗压能力。不过倒也有一个问题,孟家手里的田,如果是士人的,那我岂不是抢占了士人的田粮?”沉玉城说着,又抬起目光看向林知念。
“士人若来诘难,那就要看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等级。若比苏氏门第还高,则需退让。”
林知念顿了顿。
“不过,这点也不太可能。中品世族不会盯着蝇头小利,若是寒门,则其身份地位可能不如靡管家。
哪怕靡管家未被征辟,那也是世族的管家。其手中的权限,能调动的资源,不一定比寒门差。
徜若真有士人插手,届时夫君应付不来了,靡管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若要引来靡管家插手,那就是另外一个层次的斗争,而非为这千亩田地。
而话又说回来了,世族插手这点小事,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的话,还配称世族?”
沉玉城顿时拱手一礼。
“学生又受教了。”
林知念得意一笑。
沉玉城所做的事情,她都有过细致的考量。
只要她没拦着,那就证明事情可做。
算计这些,跟下棋有异曲同工之妙。
凡事多看几步,只要前方不是死局,而且有利可图,那就可大胆的往前走。
若是有坏处,只要利大于弊,那就谨慎一些前行。
若是吃到了好处,可却迎来了更大的坏处,那就象沉玉城说的,能屈能伸,退让一步。
“夫子可还有教育?”沉玉城问道。
“没了,今日到此结束。”林知念悠然的晃了晃脑袋。
沉玉城眉头一挑,忽然小声道:“娘子,改日我去做一套夫子的衣服回来如何?”
“恩,有套象样的服饰,也显得正式些。咱们这‘村学’,算是走上正轨了。”林知念点头道。
“我的意思是,只穿给我看。”沉玉城说道。
林知念迎上了沉玉城灼热的目光。
“恩?”
穿夫子的衣裳,只穿给沉玉城看?
林知念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脑中突然就出现了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奇奇怪怪的。
这能让沉玉城的心情愉悦吗?
虽然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这事儿也逐渐熟络了起来。
但她还是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进脏东西了,怎么甩也甩不掉,然后脸红的埋下了脑袋。
“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上课的时候穿。”沉玉城看着林知念红彤彤的脸蛋,笑眯眯的说道。
林知念顿时抬头,目光羞愤,萌凶萌凶。
“哼,欺负人!”
“今晚早些休息,明日的事情怕是要更多了。”
沉玉城说完,立马起身,将林知浅抱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