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赵婶嘴里念叨着吉利话,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庄重,最后拿起一张红纸,在嘴唇上抿了抿,然后轻轻印在王翠花的唇上。
那一抹鲜红,衬得王翠花原本有些粗糙的脸庞多了几分娇艳,那双常年劳作的手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
“翠花啊,到了城里,可不比咱乡下。”
赵婶把梳子插在发髻上,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何家是大户,那个何雨生更是个人物。你嫁过去,要孝顺公婆虽然公公是个不管事的,但长兄如父,你得敬着那个大哥。只要把男人伺候好了,日子差不了。”
“婶子,我知道。”
王翠花抬起头,眼眶猛地一红。
看着这间住了二十多年的土坯房,看着窗户纸上透进来的斑驳光影,那股子离愁别绪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娘家了。
“哭啥?这是喜事!”
赵婶眼圈也有些泛红,却还是笑着打趣,“那何雨柱可是个大厨,你以后有福享了!咱村多少姑娘羡慕得眼珠子都发绿呢。”
王翠花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我不哭。雨生大哥看得起我,柱子也不嫌弃我是农村人,我一定好好过日子,不给咱王家村丢人!”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嘈杂声。
那声音像是闷雷滚过地面,震得窗棂子都跟着嗡嗡作响。
紧接着,便是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那声音穿透了土墙,直直地钻进屋里。
“汽车!大汽车!好多大汽车啊!”
“我的娘咧,那是啥车啊?咋还是绿色的?比拖拉机威风多了!”
院子里正在帮忙切菜的几个汉子手里的菜刀都停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向院门外。
只见村口那条土路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两辆威风凛凛的吉普车打头,后面跟着数辆如钢铁巨兽般的解放大卡车,正卷着黄土,气势汹汹地朝王家开来。
那轰鸣的引擎声,仿佛在向这个贫瘠的小村庄宣告着何家的实力与排场。
王家大爷拄着拐棍站在门口,看着这阵仗,那张满是沟壑的老脸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他用力在地上顿了顿拐杖,冲着那些看傻了眼的村民喝道:
“都别愣着!这可是四九城里来的贵客!是咱翠花的婆家!都把腰杆给我挺直了,把最好的茶拿出来!别让城里人看扁了咱们王家村的礼数!”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王家村上空的喧嚣。
随着两辆吉普车和后面一溜解放大卡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土坯房前的空地上,扬起的黄尘还没散尽,那车头的大红绸花就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车门一推,一条笔直的大长腿率先迈了出来。
何雨生整了整衣领,那股子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凛冽气场,哪怕是脸上挂着笑,也震得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紧接着,傻柱被一群人从副驾驶上推搡了下来。
这小子今儿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又是作揖又是傻笑,那身藏青色中山装硬是被他那股子憨劲儿穿出了几分喜感。
“兄弟们,都给我动起来!别让老乡们干看着!”
许大茂那是个人来疯,一脚跳下车斗,脖子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军绿色帆布包,手里还攥着一大把二踢脚。
“得嘞!您就瞧好吧!”
阎解旷和刘光天几个小年轻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把那挂千响的鞭炮往地上一铺,烟头一凑。
“砰!啪!噼里啪啦——”
炸雷般的鞭炮声瞬间淹没了人群的议论,伴随着两名特意请来的唢呐匠鼓着腮帮子吹出的《百鸟朝凤》,整个王家村的天灵盖都快被掀翻了。
“发喜糖咯!谁抢到算谁的!”
许大茂这一嗓子,简直比那鞭炮还炸耳朵。
只见他大手伸进布兜,抓起一把花花绿绿的高级奶糖,跟撒网似的,猛地朝那一群眼巴巴瞅着的孩子堆里扬去。
“哇!是奶糖!大白兔!”
“我的!别抢!”
原本还怯生生的孩子们疯了一样往前涌,这年头,别说大白兔,就是那硬得崩牙的水果糖也是稀罕物。
许大茂看着这群疯抢的孩子,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又是一把撒出去,嘴里还不忘吆喝。
“都有!都有!今儿是我们雨生哥的大喜日子,谁要是客气,就是瞧不起咱城里来的爷们儿!”
何雨生没管许大茂的显摆,大步流星走到王家大门口,冲着迎出来的王家亲戚抱拳拱手,动作那是相当利落。
“给大爷大妈添麻烦了!这点心意,给大伙儿沾沾喜气。”
身后,张平和几个炼钢厂的小伙子把那用红纸包得四四方方的点心匣子往院里的桌上一摞,那架势,不像送礼,倒像是在以此宣示何家的财力。
王家大爷激动得胡子都在抖,连忙把人往里让。
“快!快进屋!这可是贵客,怠慢不得!”
院子里那几张八仙桌早已摆满了农家菜,虽说没有城里的精细,但胜在分量足,猪肉炖粉条冒着油光,白面馒头堆成了小山。
何雨生也不拿架子,拉着傻柱就落了座,端起豁了口的粗瓷大碗,以茶代酒敬了一圈。
这一举动,瞬间拉近了和村民的距离。
“啧啧,瞅瞅人家这排场,这何家老大真是一表人才,比那画报上的干部都威风。”
灶台边,几个正往大锅里添柴火的大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雨生那一桌,压低了声音嚼着舌根。
“可不是嘛!翠花这丫头命真好,进了城那就是享福的太太,以后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咯。”
酒足饭饱,日头正盛。
“接新娘子咯!”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还在胡吃海塞的许大茂等人立马把筷子一扔,推着还在傻乐的傻柱就往里屋冲。
傻柱被簇拥着,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晕晕乎乎地就被推到了那扇贴着喜字的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