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张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刘海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他今儿特意把那件压箱底的呢子中山装穿了出来,风纪扣扣得死死的,憋得满脸通红,手里拿着个大茶缸子,那是官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听到何雨生发话,刘海中清了清嗓子,用力敲了敲桌子,拿出了在车间里训话的架势,嗓门大得震天响。
“静一静!都静一静!既然雨生发话了,那咱们就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我宣布,何雨柱同志的新婚喜宴,正式开始!上菜!”
话音刚落,早已蓄势待发的半大小子们,在阎解放和刘光天的带领下,端着一个个大海碗,像流水线一样从后厨钻了出来。
“红烧肉来咯——!”
“四喜丸子——!”
浓油赤酱的香味瞬间炸裂开来,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呼声、碗筷的碰撞声,整个四合院彻底沸腾,仿佛连空气里都飘满了油花和喜气。
那大海碗里的红烧肉,油光锃亮,颤颤巍巍,每一块都裹满了浓稠的酱汁,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在这物资匮乏的年月,炒素菜能见着荤油星子都算是过年,何家这席面,直接就是大块的肉往桌上怼,连那不起眼的白菜粉条里,都浸透了厚厚的猪油,香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鸿宾楼退休的大厨手艺没得挑,火候掌握得炉火纯青,客人们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筷子挥舞出了残影,嘴里除了嚼东西的动静,就只剩下含混不清的赞叹。
许大茂穿梭在酒桌之间,那张长马脸今儿笑得跟朵花似的。
他手里拎着瓶汾酒,腋下夹着整条的大前门,见着空杯就满,看着空烟盒就扔,那豪爽劲儿,仿佛今儿结婚的是他自己。
“各位爷们儿,吃好喝好!今儿何家大喜,酒管够,烟管抽!别给咱们何大英雄省着,咱们95号院,要的就是这个排面!”
周围的宾客纷纷竖起大拇指,眼神里满是艳羡与敬佩。
“阔气!真阔气!这十里八乡的婚事,谁能跟何家比?”
“就是,这大鱼大肉的,咱们厂长嫁闺女也就这规格了吧?何雨生这人脉,这手笔,确实是个成大事的!”
传菜的间隙,刘光天和阎解成蹲在墙根底下,一人手里捧着个杂面馒头,蘸着碗底剩的肉汤,吃得那是津津有味。
刘光天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花,眼巴巴地望着主桌那边谈笑风生的何雨生,捅了捅旁边的阎解成。
“哎,解成,你说这傻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摊上这么个大哥。这排场,啧啧,我要是能有这一半,做梦都能笑醒。”
阎解成咽下嘴里的馒头,眼神里透着股子憧憬。
“这才哪到哪?傻柱那是二婚头不对,是老二!等以后雨生大哥自己结婚,那场面绝对比这还轰动!到时候,怕是整个四九城都得震三震。”
说到这,阎解成忽然压低了嗓音,一脸贼兮兮地凑过去。
“你说,那王翠花到底长啥样?能让雨生大哥亲自掌眼挑中的,肯定差不了吧?”
刘光天嘿嘿一笑,眼神飘忽。
“那还用说?肯定比比贾家嫂子强!”
中院,贾家。
窗外的喧嚣声像是一根根针,扎得秦淮茹心里发慌。
屋里的灯光昏黄,她挺着个大肚子,费劲地翻开了那个掉了漆的樟木箱子。
箱底压着一件红底碎花的偏襟上衣,那是她当年嫁进城里时穿的,如今料子虽然有些旧了,但依然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熨贴得没有一丝褶皱。
秦淮茹把衣服贴在身上,对着那块巴掌大的破镜子照了又照。
镜子里的人,虽然有了身孕,脸庞却依旧白皙俏丽,那双桃花眼里含着一汪春水,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少妇特有的风韵。
她轻轻抚摸着有些起球的衣领,听着外头那震耳欲聋的欢笑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若是当年自己再等等
若是当年也能遇上个像何雨生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秦淮茹咬了咬下唇,眼底闪过不甘与酸楚,随即又挺直了腰杆,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
“明天,我倒要好好瞧瞧,这个让何家大动干戈娶回来的新媳妇,到底是个什么天仙模样!我就不信,这院里还能有比我秦淮茹更标致的人!”
这一夜,四合院里余温未散。
凌晨四点,天边还挂着几颗残星,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卷过胡同,何家的屋里却早已亮起了灯,暖意融融。
何大清正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难得没带那股子算计劲儿,透着些许老怀大慰。
里屋,何雨生正在帮傻柱整理衣领。
今天的傻柱,彻头彻尾变了个样。
一身崭新的藏青色中山装,剪裁得体,衬得他身板笔挺,脚下的黑皮鞋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头发也抹了头油,梳得一丝不苟,往日里那股子混不吝的傻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精气神。
何雨水围在旁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兴奋得直拍手。
“二哥!你今儿真精神!一点都不像个厨子,倒像个干部!”
何雨生细心地抚平傻柱肩膀上的褶皱,退后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温醇的笑意。
“行了,柱子,今儿是个爷们样。过了今天,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把腰杆给我挺直了。”
听到这话,傻柱原本还在傻乐的脸庞突然僵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如山岳般沉稳的大哥,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
二十七年了。
从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混小子,到今天风风光光的新郎官,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若是没有大哥回来,别说这体面的婚事,就是能不能在这个院里挺直腰杆做人,都是两说。
傻柱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何雨生死死抱住。
那双常年颠大勺的粗糙大手,此刻却颤抖得厉害,他在何雨生后背重重地拍了两下,声音哽咽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