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傻柱喘了口粗气,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执拗的温情。
“哥,我想好了。咱们不分家。以后咱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个院里唠嗑。正房永远是咱们家的聚义厅,你坐主位,我和雨水坐两边。这才叫家!”
后座一直沉默的何雨水,此时也突然扒着前座的靠背,把脑袋探了过来。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哥,二哥说得对!我不让你走!”
她伸出细瘦的小手,紧紧拽着何雨生的衣袖,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生怕一松手,这个刚回来不久的大哥就又要消失不见。
“咱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你要是搬走了,这家里就像少了根顶梁柱,我心里发慌哥,你就听二哥的吧,咱们收拾厢房,正房必须你住。你要是不在家,那大院里的人肯定又要欺负我们,那个筒子楼冷冰冰的,哪有咱们院儿里热闹啊。”
何雨水越说越急,金豆子顺着脸颊就往下掉。
“哥,你要是搬走,我也跟你去筒子楼住!反正我不跟二哥他们在院里待着!”
这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此刻都死死地盯着何雨生,满眼的惶恐与依恋,仿佛他刚才提的不是搬家,而是要再次离家出走十五年。
就连角落里的何大清,也忍不住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挽留的话,却又觉得自个儿没那资格,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神巴巴地望着大儿子的后脑勺。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吉普车的引擎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
何雨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头像是被一团温热的棉花堵住,又酸又涨。
他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离别,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面对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那层坚硬的盔甲还是瞬间软化。
这才是家人。
不是为了利益斤斤计较,而是为了团圆宁愿委屈自己。
何雨生深吸了一口气,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两张写满焦急的脸庞,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成,这事儿翻篇了。既然你们不想分家,那咱就不分!正房还是咱家的聚义厅,逢年过节,或者平日里吃饭唠嗑,都在正房。至于傻柱娶媳妇”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挡风玻璃,似乎已经看到了那间即将焕然一新的屋子。
“就把东厢房腾出来,那是块好料子,坐北朝南也不差。回去我就画图纸,把隔断重新打一下,保管让翠花那是看了就走不动道。”
傻柱一听这话,那张刚才还苦大仇深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火急火燎地就要往兜里掏。
“哥,这装修得花不少钱,还有彩礼、置办酒席我这兜里比脸还干净。不过你放心,我每个月工资三十七块五,还是全交给你!我就留留一块钱买烟抽,剩下的你看着安排,哪怕把我家底儿掏空了我也没二话!”
这傻小子,到现在还把自己当成那个跟屁虫,觉得把钱给大哥就是天经地义。
何雨生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斜睨了他一眼。
“美得你!想当甩手掌柜?门儿都没有!”
傻柱懵了,挠着后脑勺不明所以。
“哥,我不当掌柜啊,钱给你管还不行?”
何雨生收敛了笑意,语重心长地哼了一声。
“那是以前!以后你是有媳妇的人了,这钱得交给翠花管。男人手里攥不住钱那是那是本分,可要是连账都不算,那就是混蛋。小两口过日子,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你把钱给我,让翠花以后要是想买个雪花膏、扯尺花布还得来找我这大伯子伸手?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一席话,说得傻柱老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个屁来,只知道嘿嘿傻乐,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大哥这是真把他当大人看,是在教他怎么疼媳妇,怎么立家业。
车厢里正是一派兄友弟恭的热闹劲儿,后座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干咳,打破了这份和谐。
一直当隐形人的何大清,此时身子前倾,两只手死死扒着前座的椅背,那张布满风霜的老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那什么装修这事儿,不用柱子掏钱,也不用雨生你操心。”
何雨生眉梢一挑,傻柱和雨水更是像见了鬼一样,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自家老头子。
何大清被三个孩子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略显陈旧的布包,那是他这些年攒下的棺材本。
“看什么看?我是你们老子!柱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我这当爹的要是再不出力,以后下了地底下也没脸见你们娘。”
他咽了口唾沫,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直视何雨生的眼睛,只能盯着那后视镜里的倒影继续念叨。
“咱们那片儿我有熟人,以前一起干过泥瓦匠的老李头,手艺那是没得说,价格也公道。沙子水泥我也能弄到便宜的。这钱我出,人我找,就把东厢房给柱子弄得漂漂亮亮的,算是我算是我这点心意。”
这话一出,车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
何雨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节奏,透过后视镜审视着何大清。
这老东西,倒是难得硬气了一回。
这算是赎罪?还是想要在这个即将破碎重组的家庭里,重新找回一点做父亲的尊严?
不管是哪样,有人出钱出力,何雨生自然乐得清闲。
“既然老爷子有这份心,那就这么着吧。”
何雨生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房子是给柱子做婚房的,那是咱何家的脸面。找的人手脚得干净,用的料子得扎实,别整那些豆腐渣工程来糊弄事儿。要是回头墙皮掉了、房顶漏了,让翠花娘家人看了笑话,到时候可别怪我这当儿子的说话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