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都散了吧!看什么看!”
何大清这会儿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这丑事算是传遍了整个胡同,他这老脸也没地儿搁了。
街坊邻居们见没了热闹,对着何大清指指点点了几句,也就陆陆续续散了。
中院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何家父子三人,和地上那一滩还没干透的血迹。
何大清僵在原地,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刚才那股子疯劲儿过去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愧疚。
他缓缓转过身,不敢看何雨生的眼睛,只能把目光落在傻柱和雨水身上。
雨水还在抽泣,眼睛肿得像桃子。
傻柱板着脸,腮帮子鼓着,眼神却有些飘忽。
“柱子雨水”
“爹爹对不住你们。”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当年在保定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去了。要是知道要是知道那白寡妇这么对你们,爹早就大嘴巴抽死她了。”
傻柱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听着这迟来了十几年的道歉,心里却泛不起半点涟漪。
那是心死之后的荒凉。
“行了。”
傻柱冷冷地打断了何大清的忏悔。
他抬起头,眼神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让何大清心里发毛。
“您现在说这些,有劲吗?”
“不知道?呵呵。”
傻柱嘲讽一笑,那是看透了世态炎凉后的冷笑。
“您真以为,当年的事儿就是一个不知道能遮过去的?”
“就算您当时知道了,就算您看见我和雨水冻得跟条狗似的站在门口,您能跟我们回来吗?”
何大清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傻柱往前逼了一步,死死盯着何大清的眼睛。
“您不会。”
“您顶多给我们塞两块钱,买两个烧饼,然后把我们赶回四九城,自个儿接着跟那白寡妇过小日子。”
“去保定,那就是个错。既然走了,这父子情分,其实早就断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地钉在何大清的心窝上。
太准了。
准得让他无地自容。
他太了解自己当年的德行了,那时候被白寡妇迷得神魂颠倒,真要见了孩子,大概率也就是拿钱打发了事。
傻柱没再看脸色煞白的何大清一眼,转身拉起还在抹眼泪的何雨水。
“雨水,回屋。”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决绝地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何大清孤零零地关在了寒冷的门里。
何大清站在空荡荡的中院,哑口无言。
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账,不是打那个女人一顿就能还清的。
何雨生掏出一根烟,在手背上磕了磕,划着火柴点燃。
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缓缓吐出,模糊了眼前那个佝偻的身影。
他对何大清,没恨。
穿越而来,顶着这具身躯,也就是承了这份血脉因果。
谈不上什么父慈子孝,更没有什么期盼失望,这老头对他而言,更像是个有着特殊羁绊的陌生人。
何大清搓着冻僵的手,老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眼神往屋里飘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敢迈出那一步。
“老大”
嗓子哑得像吞了把沙子。
“家里这摊子事让你看笑话了。”
何大清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
何雨生弹了弹烟灰,面色平淡如水。
“笑话不笑话的,日子还得过。您要是没别的事,趁早回吧,这天儿也不早了。”
逐客令。
冷淡,疏离,却也没什么恶语相向。
何大清身子一僵,浑浊的眼珠子暗了下去。
他点点头,像是要把脑袋垂进裤裆里,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挪。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
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何大清猛地转过身,原本浑浊的眼神里竟透出一股子决绝。
“雨生,你听爹说一句。”
寒风呼啸,何大清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那姓白的娘们,我算是看透了。这回回保定,我就去办手续,跟她断个干净!工作、户口,我都想办法迁回四九城来!”
何雨生夹烟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轻挑。
这老头,是要浪子回头?
“你也别担心我回来是为了争房子争家产。”
何大清急切地摆手,生怕大儿子误会。
“这院里的房,哪怕是那几间正房,我一间不要!以后老了,动不了了,我也不赖着柱子和雨水,我有手艺,饿不死自己!”
老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微红。
“我就是就是想离孩子们近点。哪怕就在这四九城里租个窝棚,隔三差五能让我看上一眼,知道他们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十几年的亏欠,不是两句漂亮话能补回来的。
但他想补。
哪怕是用后半辈子一点一点地填。
何雨生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股子从战场带回来的煞气收敛了几分。
虽说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爹,但终究还没烂透。
比起易中海那种算计到骨子里的伪君子,何大清这直来直去的自私,反倒让人没那么反胃。
“脚长在您身上,腿长在您身上。”
何雨生扔掉烟头,鞋底碾灭了那点火星。
“四九城这么大,您爱住哪住哪。至于能不能进这院门,能不能让柱子和雨水喊您一声爹,那得看您自个儿的表现,看他们乐不乐意。”
只要弟弟妹妹不反对,他何雨生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当拦路虎。
何大清愣了一下,随即浑身一颤,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
不反对!
老大这就是表态了!
“哎!哎!我知道!我一定好好表现!那我我先走了!”
何大清抹了一把眼角,脚步轻快了不少,消失在月亮门的阴影里。
何雨生摇摇头,转身推门进屋。
屋里暖烘烘的,炉子烧得正旺。
傻柱把自己蒙在被窝里装死,倒是雨水正背对着门口,在书桌前把书包塞得鼓鼓囊囊。
听见开门声,小丫头吓得一激灵,慌忙把书包口子捂住,转过身来,小脸涨得通红。
“大大哥”
何雨生瞥了一眼那只露出一角的书包,眉毛一挑。
“干嘛呢?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