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可是河州在西边咱们不赶紧走”
肖晨摇摇头,闭目凝神,【危险感知】如潮水般向四方蔓延。
西面——杀机如铁壁,层层叠嶂,厚重得令人窒息。
那是回河州最近的路,也是北虏防备最严的方向,重兵云集,刀出鞘,箭上弦,就等猎物撞入网中。
北面——虽不如西面那般厚重一体,却分布更广,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后方的大网。那是北虏的腹地方向,守卫相对来说比较松懈。
南面——零星几点,疏落如晨星。那是背离家园的方向,对北虏而言威胁最小,布防自然也最弱。
东面——火光冲天,喊杀隐约,是刚刚撕开的血路,也是追兵即将合拢的包围圈起点。
肖晨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北方。
这里最好了,正因为出于北虏的腹地,这些人比较分散,而且他们行动最是散漫,打他们,事半功倍。
“谁说我就这么走了?”
“不给他们一点教训,直接走?不可能的。”
众人一愣。
“北虏以为,我们只会往薄弱处或老家的方向跑。”肖晨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清晰而坚定,“所以他们把重兵压在西边,等着我们撞上去。至于北边——那是他们老家的方向,他们觉得我们怕死,绝不敢去。”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那我们就去。去他们觉得最不可能的地方,把他们的第二张网,扯个稀烂。”
“所有人,熄灭火把,向北。跟紧我。”
肖晨调转马头,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面朝北方深邃的黑暗,“给他们点教训。”
命令下达的瞬间,肖晨的亲兵没有迟疑,立刻转换方向。
既然都督指向北方,那北方就是生路!
火把次第熄灭,队伍如同被夜幕吞噬的幽灵,只有马蹄声敲打着干燥的土地,朝着与“常理”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驰。
队伍在黑暗中潜行不到三里,肖晨突然勒马,抬手示意停止。
【危险感知】传来清晰的预警——前方约半里外,一支队伍正朝他们这个方向“游荡”而来。危险程度不高,状态“松散”、“疲惫”,带着一种“例行公事”般的漫不经心。
“隐蔽!”肖晨低喝。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瞬间散开,牵着战马伏倒在丘陵背阴处或枯草丛中,屏息凝神。
肖晨自己则带着刘三和哈赤,悄无声息地摸上一处矮坡,借着微弱的星光和远处野马滩的余晖向前望去。
只见一支约二百人的北虏骑兵,正慢悠悠地朝这边晃过来。
队伍拉得很长,毫无队形可言。不少人歪歪斜斜地骑在马上,有人还在低声交谈,声音随风飘来几句零碎的话语。
“哈欠真晦气,大半夜的,出来搜什么搜”
“就是,野马滩炸了就炸了,汉狗肯定往西边跑了,咱们往北搜个什么劲?”
“百夫长想立功想疯了呗”
“小声点不过说真的,这黑灯瞎火的,汉狗除非脑子被马踢了,才会往咱们这边撞”
领头的百夫长骑在一匹花斑马上,正不耐烦地催促:“都快点!磨蹭什么!万一真有不开眼的汉狗流窜过来,让咱们撞上,那就是白捡的功劳!”
话虽如此,他自己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显然对“撞上汉狗”这种事,心里压根没抱什么希望。
这支队伍更像是被上级命令驱赶出来“应付差事”的,士气低落,警惕性几乎为零。
矮坡后,刘三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都督,是支疲沓的搜索队!看样子根本没防备!”
哈赤独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们太散了,一冲就乱。”
肖晨观察着对方松散到极致的队形和那片适合骑兵发起冲锋的缓坡地形,迅速做出决断。
“刘三,你带一百人,从左侧那道土沟摸过去,截断他们后路。”
“哈赤,你带五十白草营的人,从右侧那片矮树林迂回,等我信号,从侧翼杀入。”
“其余人,跟我直冲中军。弓弩手准备,先射一轮,专射军官和马匹。”
“记住,要快,要狠,要打出气势!打懵他们!”
士兵们眼中燃起战意,纷纷检查弓弦,握紧刀柄,将身体压得更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北虏搜索队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懒洋洋地走进了伏击区域,最前面的士兵甚至能看到矮坡的轮廓,却没人想到那阴影里藏着致命的刀锋。
“就是现在。”
“放箭!”
嗡——!
数十支利箭撕裂夜幕,精准地扑向北虏队伍!
刹那间,人仰马翻的惨叫骤然炸响!那名还在打哈欠的百夫长,被一支弩箭贯穿脖颈,哼都没哼一声就栽下马去!
“敌袭——!!”
凄厉的惊呼刚响起——
“杀——!!!”
左侧土沟中,刘三一马当先跃出,如同猛虎下山,率队狠狠撞入北虏队伍后段!
右侧矮林边,哈赤发出狼嚎般的战吼,白草营战士挥舞弯刀,疯狂砍杀侧翼!
而正前方,肖晨玄甲如墨,战马如龙,一人一骑,如同烧红的铁锥,笔直地凿入了北虏队伍最混乱的核心!
长刀所向,血肉横飞,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太快了!太狠了!
北虏士兵们前一秒还在抱怨夜寒,想着怎么敷衍了事,下一秒就陷入了来自三个方向的狂暴屠杀!
军官瞬间毙命,队伍被拦腰截断,侧翼遭受重击,正面更是撞上了一尊根本无法阻挡的杀神!
“是汉军!汉军主力!!”
“逃啊!快逃!!”
“长生天!他们怎么在这儿?!”
崩溃只在一瞬间。这支本就散漫疲沓的搜索队,遭遇如此迅猛、精准、凶狠的突袭,战斗意志瞬间蒸发。
士兵们哭爹喊娘,根本无心抵抗,只想调转马头逃离这片突然变成修罗场的荒野。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战斗已近尾声。两百北虏搜索队,被当场全部斩杀,只留下满地尸骸、无主战马和惊恐绝望的哀嚎在夜风中飘散。
肖晨勒马,甩去刀锋上的血珠,目光扫过战场。
宁城士兵们迅速控制局面,补刀、收缴箭矢、牵拢受惊的马匹。
许多人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这就完了?”
“太顺了!跟砍瓜切菜一样!”
“北虏这帮孙子,刚才还晃晃悠悠的,一看咱们冲出来,魂都吓飞了!”
“都督神了!怎么知道他们这时候过来?还这么散?”
刘三提着滴血的刀走过来,脸上也带着笑:“都督,这帮废物,压根没一点防备!咱们一个照面就打崩了!”
哈赤则更兴奋,用北虏话大声吆喝着白草营战士打扫战场,把能用的皮甲、武器、干粮袋统统扒下来。
“跟着都督,吃肉喝汤!北虏送上门的人头,不拿白不拿!”
肖晨没有理会周围的兴奋议论。他侧耳倾听,【危险感知】中,代表这支搜索队的“危险点”已快速消散,但更远处,一些原本“休眠”或“游移”的点,开始被惊动,朝着这个方向“活跃”起来。
“把他们的尸体堆到显眼处。把缴获的、带不走的破烂旗帜,插在尸体堆上。”
“对了,把他们的衣服拔下来,都给我换上。”
肖晨冷声下令,“然后,立刻上马,继续向北。”
“是!”
士兵们轰然应诺,动作麻利。
很快,一处用北虏尸体和残破旗帜堆成的“京观”,出现在了伏击地点。在渐起的北风中,那景象格外刺眼而挑衅。
队伍再次上马,朝着北方更深沉的夜色疾驰而去。
身后留下的,不仅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更是一个充满挑衅的信号。
那支本该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汉军,不仅没有逃窜,反而反手给了追兵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大摇大摆地继续北上。
消息,将如同野火,燎向北虏看似稳固的后方。
不到五里,第一道关卡横亘眼前——扼守一处狭窄河谷的北虏营地。木栅栏内篝火通明,约三四百人正因南边野马滩的动静而骚动不安,许多士兵趴在栅栏上张望,军官的呵斥声隐约可闻。
“他们注意力在南边。”哈赤伏低身子,用北虏话低声道,“守北门的只有两个打哈欠的哨兵。”
营地内,一个北虏百夫长正对着手下骂骂咧咧。
“都慌什么!野马滩离这儿几十里!就算有汉狗流窜,也是往西边跑,或是往南边山里钻!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往咱们王庭方向来?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看好南边就行!”
话音刚落——
“敌袭!北门!是汉军——!”
那百夫长骇然回头,只见北门方向,一道玄甲身影如同魔神般撞碎木墙闯入,刀光过处,试图阻拦的士兵如同稻草般倒下!
更后方,黑压压的骑兵洪流紧随其后,狂暴地涌入营地!
“怎么可能?!他们真敢往北打?!”百夫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脑子一片空白。按照所有兵法常理,陷入重围就该往薄弱处或老家方向跑,哪有往敌人心脏地带冲的?!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那道身影已如狂风般卷到近前,冰冷的刀锋映着他震惊的脸。
“噗——!”
战斗在极短时间内结束。营地被贯穿,留守北虏非死即逃。
“快!收集箭矢,补充饮水,能带的干粮带上!尤其是战马,多带一点。”肖晨马不停蹄,声音在血腥的夜风中传开,“别停!继续向北!”
士兵们轰然应诺,动作麻利地搜刮战利品,脸上疲惫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撼和亢奋的神情。
“我的亲娘真从北边打出来了?”
“都督说撕开,这就真撕开了?”
“跟着都督,阎王殿都敢闯,何况北虏的老窝边!”
队伍再次没入黑暗,留下身后一片狼藉,过了好一会,北虏的人才赶过来,赶紧发出信号,召集周围的援军。
很快,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北虏各营间蔓延。
“汉军往北去了!”
“多少人?”
“看不清!凶得很!领头的是个杀神!”
“往北?他们疯了?!”
西线,正在层层设防,等着肖晨撞网的几个北虏主力千人队将领接到急报,面面相觑。
“往北?确定不是疑兵?”一个脸上带疤的将领皱眉。
“灰狼谷的烽火做不得假!营地都被打穿了!”
“难道他们真想去掏王庭侧翼?”另一个将领惊疑不定。
“不管是不是疑兵,北边不能乱!调两个千人队,立刻向北增援,堵住他们!同时加派游骑,扩大搜索范围,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疤脸将领下令,脸色阴沉。
精心布置的西面铁桶阵,一拳像是打在了空处,这种感觉让他极为烦躁。
冲出去一段时间后,暂时摆脱追兵。
肖晨下令,“换装!”
众人迅速取出缴获的北虏皮甲换上。
哈赤等人熟稔地帮忙调整细节,甚至故意在一些皮甲上制造出“新鲜”的破损和污迹。
“从现在起,我们是被打散的巡逻队。”
肖晨沉声道:“如果遇见敌人的话,哈赤,你来应对。”
哈赤抚胸,独眼中闪过狠色,“都督放心,论装北虏,没人比我们这些真北虏更像!”
片刻后,一支“狼狈不堪”的北虏溃兵出现在荒野上。
没走多远,迎面撞上一支急匆匆南下的北虏部队,约一千骑,装备精良,显然是接到警报前去围堵的。
“站住!哪部分的?前方情况如何?”对面领头的百夫长厉声喝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支“残兵”。
哈赤催马上前,脸上堆起惊魂未定的表情,用纯正的北虏口音,语速极快地说:“我们是野马滩南边巡哨的!刚才被一股汉狗精锐冲垮了!他们说是袭击营地,我们赶紧追过来了。”
“胡说!”
“这么多大军在这里,对方不跑,还敢去别的地方?”
“可能是,想要临死拉个垫背的吧。”
百夫长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哈赤等人“惊惶失措”、“伤痕累累”的模样,最终挥了挥手。
“附近就只有一个营地,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