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欢呼声里掺杂着多少真心实意的感谢谁也说不准，但那种要把张家门楼子掀翻的声浪却是实打实的。
平时见到张员外都要低着头走路的穷苦百姓，此刻却一个个像是见到了亲爹一样。
只见那些百姓们拼命地往前挤，甚至都开始左右推搡起来，为的就是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活菩萨”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幸福乡派来“看门”的护卫队员也凑到刘瞎子身边，告诉他张胖子出来了。
刘瞎子也很会来事，立马开始嚷嚷起来：“张大善人出来啦！”
刘瞎子这一嗓子算是把气氛推到了顶点，人群瞬间热闹了起来。
“多谢张员外给咱们孩子一条活路！”
“张员外长命百岁！”
“这就叫积德行善！以后张家的米咱们肯定买！”
张员外僵硬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肥肉抽动着，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机械地举起双手，学着戏文里那些大官的样子四方作揖。
每一个揖作下去，他都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偏偏还得满脸堆笑地说“应该的，应该的”。
人群里的陈屠把最后一口油条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那双牛眼在张员外那张红得发紫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满意地咧开嘴。
“这才哪到哪啊。”他对身边的一个小队长说道。
“主公说了，这只能算是个开胃菜。回头等那些‘田皮实册’公示出来，那才是大餐。到时候，这帮老财要是敢少交一亩地的税，哼”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个小队长立刻嘿嘿一笑，心领神会。
这场名为“歌功颂德”的道德绑架秀，并没有因为张员外的露面而结束，反而像是刚被点燃的野火，迅速向全城蔓延。
同样的剧本，同样的大嗓门的同行，同样的“被迫营业”的主角，在王家、赵家、李家等豪绅府邸门口轮番上演。
整个棘阳县的舆论场都被这难得一见的新闻给占据了。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甚至连蹲坑的茅房里，所有人都在谈论着李亭长的威德和豪绅们的“觉悟”。
在这股滔天的舆论巨浪面前，任何试图反抗或者辩解的声音，都会瞬间被淹没得连个水泡都冒不出来。
李胜这一手，不仅是抢了钱，更是抢了“解释权”。
从此以后，谁是善人，谁是恶人，不再是那些豪绅说了算，而是那一纸贴在城门口盖着红手印的文书说了算。
县衙后院，李胜正在专心地给一把刚做好的躺椅刷桐油。
那棵老槐树下，一把刚刷过桐油的躺椅在日头下，散发着一股有些刺鼻却又莫名让人安定的生漆味，混合着尚未完全干透的木料清香。
墙外那阵喧天的锣鼓声虽已停歇，但那种余音绕梁般的燥热感依旧盘桓在棘阳县的上空，那是数万人的兴奋与议论正在发酵的证明。
残余的喧嚣隐约传来，但李胜似乎充耳不闻，手里的刷子每一道都刷得极其均匀，仿佛这才是这世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主公，火候差不多了。”张景焕从前院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刚揭下来的榜文草稿。
见到张景焕过来，李胜把刷子放进油桶里，用一块破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然后看向张景焕。
“全城的富户现在基本都被架上去了，那几个没在名单上的小户，现在正哭着喊着要来‘补捐’，生怕落个‘为富不仁’的名声。”张景焕补充道。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贱。”李胜看着还没干透的躺椅，语气平淡。
“你给他脸的时候他不要，非得把脸皮撕下来贴在地上踩两脚，他才知道这张脸有多值钱。”
“告诉学文，那些小户的钱先别急着收，让他们先排队登记。这捐款也得有个门槛，太容易得到的名声，就不值钱了。”
张景焕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
这世道，硬是被这位主公玩出了花来。
别人是求着豪绅出钱，他是让豪绅求着送钱，这中间的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张景焕点点头，继续处理县衙文案相关的工作了。
李胜呼了口气，这段时间绷得太紧，现在终于有空想想之后该怎么办了。
正如那些开放世界游戏里的节日活动刚结束，npc们只要回归正常生活就好了，而玩家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不光要开始清点背包，还要思考下一个版本的攻略。
“老三。”李胜对着墙根那片阴影里喊道。
赵老三一直蹲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拨弄着一队转圈的蚂蚁。
听到李胜的话后，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又放松，像只敏捷的豹子般弹了起来。
他几步跨过花坛，还没站稳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那张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期待。
“主公！是不是那帮老财又不老实了？您说话，俺这就去点齐兄弟，这次保管不让他们是走着进去的！”
在他简单的逻辑回路里，李胜的召唤往往意味着某种简单直接的暴力美学展示机会。
李胜转过身，没好气地虚抬起脚，在那条满是尘土的裤腿边晃了一下。
赵老三配合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却依旧嬉皮笑脸。
“你就知道抓人。现在满城的豪绅都是咱们花大价钱请来的‘大恩人’，你把恩人抓进牢里，那是要百姓戳我脊梁骨的。”
李胜的手腕一翻，几块形状不规则的碎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算优美的抛物线。
赵老三那双蒲扇般的大手稳稳接住，掌心的老茧与银块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掂了掂分量，眼神里的疑惑比看到外星人还重。
“拿着。”李胜的语气沉静下来，目光越过赵老三宽阔的肩膀，投向了远处并不可见的城门方向。
“这次不用你的刀，也不用你的嗓门。”
“去找几个平日里看起来不起眼，但是耳朵特别尖的机灵兄弟。”
“最好是那种喜欢在茶馆里一坐半天、面前茶碗都干了也不舍得续水，就在街头巷尾瞎晃荡的闲汉。”
赵老三捏着那几块碎银，眉头拧成了川字，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不解和心疼的表情：“咱们找这帮懒汉干啥？”
“这不是拿着银子打水漂吗？那帮人除了吹牛皮和蹭茶喝，还能干啥正经事？”
“这叫‘听风’。”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然后又继续说道：“这几天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就像是一个被煮沸的水壶，大家都只能听到哨音，听不到壶底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要知道，在那一片叫好声底下，有没有别的杂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行脚商，还有那种没事总爱往咱们公告栏跟前凑、看了半天却又不像是看热闹的人。”
“这世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把所有零碎拼在一起，假的也就没地方藏了。”
“若是听到什么关于‘金山’啊，‘神兵’之类的，或者是打听咱们铁器来源的风声，别惊动，先报给我。”
赵老三虽然对这种高端的情报战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毕竟是跟了李胜这么久的老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核心指令。
这不是抓人，是抓舌头。
不是动刀，是动耳朵。
赵老三那张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后的肃然，将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那层衣兜。
“俺明白了！亭长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想在茶馆里嗡嗡两句不该说的，俺也能给它分出公母来！”
“只要这银子到位，那帮闲汉恨不得把隔壁那条街老太婆丢针的事儿都给听回来！”
看着赵老三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李胜并没有急着让他走，而是转身走到那张钉在墙上的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那条连接着棘阳县城与黑风口的山路上轻轻划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一件事。”李胜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一项足以改变两地格局的重大决策。
“你也别光在城里转悠。安排两个腿脚快的兄弟，回一趟黑风口——哦不，是咱们的幸福乡。”
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赵老三：“告诉王五，把那些原本家就在棘阳县城里的乡民名单整理出来。”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工的，或者是咱们的家属，只要是想回来看爹娘老婆孩子的，这几天都可以进城来探亲。”
“到时候统计完之后，咱们给他们准备点伴手礼一起拉回来。”
赵老三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想要反对：“这现在正是农忙又是大炼铁的时候，要是把人放回来，那幸福乡那边的活儿”
“活儿是干不完的，但人心是肉长的。”李胜打断了他。
“咱们占了这座城，不是为了当个单纯收税的官老爷，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当个可以随时跑路的流寇。咱们是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更大的幸福乡。”
他走到赵老三面前，甚至伸手帮他正了正那稍微有点歪的皮甲肩带。
“你想想，当咱们的兄弟穿着厚实得不透风的棉衣，背囊里塞满了白面和大肉，红光满面地走进家门。”
“然后坐在那张破旧的饭桌前，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在那山沟沟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场景，是不是比刘瞎子在台上喊破嗓子还要管用一百倍？”
赵老三的脑子里瞬间像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那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原本被街坊四邻看不起，说是被抓壮丁去送死的穷小子，如今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衣锦还乡。
那不仅是回家看看，那是在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脸上贴金，是在向全城人炫耀！
这哪是探亲，这分明就是咱们幸福乡的一场大型“现身说法”！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赵老三的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感觉比他在战场上砍翻两个敌人还要来的痛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沉闷的肉响，兴奋得满脸通红，连说话都开始结巴：“高，实在是高！俺俺懂了！”
“这就不是回家，这是这是去给咱们幸福乡长脸去了！让这城里那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也开开眼！”
看着赵老三像一阵旋风一样卷出院子，那背影里透着股恨不得立刻把幸福乡搬到城里来的急切，李胜轻轻笑了笑。
防谍是“守”，是盾牌背后的眼睛。
探亲是“攻”，是无声渗透的水银。
当这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棘阳县就不再是一座被武力强行压服的孤城，而是真正开始融入那个庞大而充满活力的体系。
而在那个角落里，那些真正心怀鬼胎的人，面对这种全方位的阳谋，怕是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了。
棘阳县城南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大堂角落。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脚蹬草鞋的行脚商正低着头喝一碗浑浊的杂碎汤。
他的筷子在碗里搅动的频率很慢，眼神却并没有落在碗里，而是透过额前垂落的乱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邻桌两个闲汉的对话。
“听说了吗？明天好像幸福乡那边的人要回来探亲了”
“真的假的？那帮泥腿子还能回来？”
行脚商的手指在桌下的长凳边缘轻轻敲击了两下，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节奏感的敲击。
在确认没人注意后，他将一枚几乎磨平了花纹的铜钱压在碗底，起身离开。
他背上的那个竹篓沉甸甸的，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晃动声，而在竹篓的最底层，压着一卷写满了类似账目数字的草纸。
南扬郡，郡守府书房。
孙天州看着手中那份从棘阳传来的飞鸽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张员外等人在门口作揖谢恩的场景，以及全城百姓对李胜的一片赞誉之声。
“此子有些妖孽啊。”孙天州放下密报，手指在红木桌案上轻轻敲击。
“这不仅仅是权术，这分明是对人心的极致操控。郭珩那种蠢货败在他手里，不冤。”
他转头看向立在阴影中的吴先生：“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招安，他会是个什么价码？”
吴先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大人，这种人，要么不用，要么杀绝。若想用，怕是整个南扬郡都填不满他的胃口。”
孙天州的手指猛地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杀绝那就再等等。京城局势还不明朗，不宜大动干戈。”
“这不是拿着银子打水漂吗？那帮人除了吹牛皮和蹭茶喝，还能干啥正经事？”
“这叫‘听风’。”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然后又继续说道：“这几天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就像是一个被煮沸的水壶，大家都只能听到哨音，听不到壶底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要知道，在那一片叫好声底下，有没有别的杂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行脚商，还有那种没事总爱往咱们公告栏跟前凑、看了半天却又不像是看热闹的人。”
“这世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把所有零碎拼在一起，假的也就没地方藏了。”
“若是听到什么关于‘金山’啊，‘神兵’之类的，或者是打听咱们铁器来源的风声，别惊动，先报给我。”
赵老三虽然对这种高端的情报战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毕竟是跟了李胜这么久的老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核心指令。
这不是抓人，是抓舌头。
不是动刀，是动耳朵。
赵老三那张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后的肃然，将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那层衣兜。
“俺明白了！亭长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想在茶馆里嗡嗡两句不该说的，俺也能给它分出公母来！”
“只要这银子到位，那帮闲汉恨不得把隔壁那条街老太婆丢针的事儿都给听回来！”
看着赵老三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李胜并没有急着让他走，而是转身走到那张钉在墙上的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那条连接着棘阳县城与黑风口的山路上轻轻划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一件事。”李胜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一项足以改变两地格局的重大决策。
“你也别光在城里转悠。安排两个腿脚快的兄弟，回一趟黑风口——哦不，是咱们的幸福乡。”
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赵老三：“告诉王五，把那些原本家就在棘阳县城里的乡民名单整理出来。”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工的，或者是咱们的家属，只要是想回来看爹娘老婆孩子的，这几天都可以进城来探亲。”
“到时候统计完之后，咱们给他们准备点伴手礼一起拉回来。”
赵老三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想要反对：“这现在正是农忙又是大炼铁的时候，要是把人放回来，那幸福乡那边的活儿”
“活儿是干不完的，但人心是肉长的。”李胜打断了他。
“咱们占了这座城，不是为了当个单纯收税的官老爷，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当个可以随时跑路的流寇。咱们是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更大的幸福乡。”
他走到赵老三面前，甚至伸手帮他正了正那稍微有点歪的皮甲肩带。
“你想想，当咱们的兄弟穿着厚实得不透风的棉衣，背囊里塞满了白面和大肉，红光满面地走进家门。”
“然后坐在那张破旧的饭桌前，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在那山沟沟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场景，是不是比刘瞎子在台上喊破嗓子还要管用一百倍？”
赵老三的脑子里瞬间像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那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原本被街坊四邻看不起，说是被抓壮丁去送死的穷小子，如今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衣锦还乡。
那不仅是回家看看，那是在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脸上贴金，是在向全城人炫耀！
这哪是探亲，这分明就是咱们幸福乡的一场大型“现身说法”！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赵老三的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感觉比他在战场上砍翻两个敌人还要来的痛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沉闷的肉响，兴奋得满脸通红，连说话都开始结巴：“高，实在是高！俺俺懂了！”
“这就不是回家，这是这是去给咱们幸福乡长脸去了！让这城里那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也开开眼！”
看着赵老三像一阵旋风一样卷出院子，那背影里透着股恨不得立刻把幸福乡搬到城里来的急切，李胜轻轻笑了笑。
防谍是“守”，是盾牌背后的眼睛。
探亲是“攻”，是无声渗透的水银。
当这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棘阳县就不再是一座被武力强行压服的孤城，而是真正开始融入那个庞大而充满活力的体系。
而在那个角落里，那些真正心怀鬼胎的人，面对这种全方位的阳谋，怕是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了。
棘阳县城南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大堂角落。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脚蹬草鞋的行脚商正低着头喝一碗浑浊的杂碎汤。
他的筷子在碗里搅动的频率很慢，眼神却并没有落在碗里，而是透过额前垂落的乱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邻桌两个闲汉的对话。
“听说了吗？明天好像幸福乡那边的人要回来探亲了”
“真的假的？那帮泥腿子还能回来？”
行脚商的手指在桌下的长凳边缘轻轻敲击了两下，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节奏感的敲击。
在确认没人注意后，他将一枚几乎磨平了花纹的铜钱压在碗底，起身离开。
他背上的那个竹篓沉甸甸的，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晃动声，而在竹篓的最底层，压着一卷写满了类似账目数字的草纸。
南扬郡，郡守府书房。
孙天州看着手中那份从棘阳传来的飞鸽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张员外等人在门口作揖谢恩的场景，以及全城百姓对李胜的一片赞誉之声。
“此子有些妖孽啊。”孙天州放下密报，手指在红木桌案上轻轻敲击。
“这不仅仅是权术，这分明是对人心的极致操控。郭珩那种蠢货败在他手里，不冤。”
他转头看向立在阴影中的吴先生：“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招安，他会是个什么价码？”
吴先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大人，这种人，要么不用，要么杀绝。若想用，怕是整个南扬郡都填不满他的胃口。”
孙天州的手指猛地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杀绝那就再等等。京城局势还不明朗，不宜大动干戈。”
“这不是拿着银子打水漂吗？那帮人除了吹牛皮和蹭茶喝，还能干啥正经事？”
“这叫‘听风’。”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然后又继续说道：“这几天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就像是一个被煮沸的水壶，大家都只能听到哨音，听不到壶底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要知道，在那一片叫好声底下，有没有别的杂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行脚商，还有那种没事总爱往咱们公告栏跟前凑、看了半天却又不像是看热闹的人。”
“这世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把所有零碎拼在一起，假的也就没地方藏了。”
“若是听到什么关于‘金山’啊，‘神兵’之类的，或者是打听咱们铁器来源的风声，别惊动，先报给我。”
赵老三虽然对这种高端的情报战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毕竟是跟了李胜这么久的老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核心指令。
这不是抓人，是抓舌头。
不是动刀，是动耳朵。
赵老三那张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后的肃然，将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那层衣兜。
“俺明白了！亭长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想在茶馆里嗡嗡两句不该说的，俺也能给它分出公母来！”
“只要这银子到位，那帮闲汉恨不得把隔壁那条街老太婆丢针的事儿都给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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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在那条连接着棘阳县城与黑风口的山路上轻轻划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一件事。”李胜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一项足以改变两地格局的重大决策。
“你也别光在城里转悠。安排两个腿脚快的兄弟，回一趟黑风口——哦不，是咱们的幸福乡。”
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赵老三：“告诉王五，把那些原本家就在棘阳县城里的乡民名单整理出来。”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工的，或者是咱们的家属，只要是想回来看爹娘老婆孩子的，这几天都可以进城来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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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三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想要反对：“这现在正是农忙又是大炼铁的时候，要是把人放回来，那幸福乡那边的活儿”
“活儿是干不完的，但人心是肉长的。”李胜打断了他。
“咱们占了这座城，不是为了当个单纯收税的官老爷，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当个可以随时跑路的流寇。咱们是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更大的幸福乡。”
他走到赵老三面前，甚至伸手帮他正了正那稍微有点歪的皮甲肩带。
“你想想，当咱们的兄弟穿着厚实得不透风的棉衣，背囊里塞满了白面和大肉，红光满面地走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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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景，是不是比刘瞎子在台上喊破嗓子还要管用一百倍？”
赵老三的脑子里瞬间像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那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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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扬郡，郡守府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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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仅是权术，这分明是对人心的极致操控。郭珩那种蠢货败在他手里，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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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继续说道：“这几天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就像是一个被煮沸的水壶，大家都只能听到哨音，听不到壶底气泡破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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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行脚商，还有那种没事总爱往咱们公告栏跟前凑、看了半天却又不像是看热闹的人。”
“这世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把所有零碎拼在一起，假的也就没地方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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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三虽然对这种高端的情报战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毕竟是跟了李胜这么久的老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核心指令。
这不是抓人，是抓舌头。
不是动刀，是动耳朵。
赵老三那张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后的肃然，将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那层衣兜。
“俺明白了！亭长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想在茶馆里嗡嗡两句不该说的，俺也能给它分出公母来！”
“只要这银子到位，那帮闲汉恨不得把隔壁那条街老太婆丢针的事儿都给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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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在那条连接着棘阳县城与黑风口的山路上轻轻划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一件事。”李胜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一项足以改变两地格局的重大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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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赵老三：“告诉王五，把那些原本家就在棘阳县城里的乡民名单整理出来。”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工的，或者是咱们的家属，只要是想回来看爹娘老婆孩子的，这几天都可以进城来探亲。”
“到时候统计完之后，咱们给他们准备点伴手礼一起拉回来。”
赵老三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想要反对：“这现在正是农忙又是大炼铁的时候，要是把人放回来，那幸福乡那边的活儿”
“活儿是干不完的，但人心是肉长的。”李胜打断了他。
“咱们占了这座城，不是为了当个单纯收税的官老爷，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当个可以随时跑路的流寇。咱们是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更大的幸福乡。”
他走到赵老三面前，甚至伸手帮他正了正那稍微有点歪的皮甲肩带。
“你想想，当咱们的兄弟穿着厚实得不透风的棉衣，背囊里塞满了白面和大肉，红光满面地走进家门。”
“然后坐在那张破旧的饭桌前，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在那山沟沟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场景，是不是比刘瞎子在台上喊破嗓子还要管用一百倍？”
赵老三的脑子里瞬间像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那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原本被街坊四邻看不起，说是被抓壮丁去送死的穷小子，如今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衣锦还乡。
那不仅是回家看看，那是在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脸上贴金，是在向全城人炫耀！
这哪是探亲，这分明就是咱们幸福乡的一场大型“现身说法”！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赵老三的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感觉比他在战场上砍翻两个敌人还要来的痛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沉闷的肉响，兴奋得满脸通红，连说话都开始结巴：“高，实在是高！俺俺懂了！”
“这就不是回家，这是这是去给咱们幸福乡长脸去了！让这城里那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也开开眼！”
看着赵老三像一阵旋风一样卷出院子，那背影里透着股恨不得立刻把幸福乡搬到城里来的急切，李胜轻轻笑了笑。
防谍是“守”，是盾牌背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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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个角落里，那些真正心怀鬼胎的人，面对这种全方位的阳谋，怕是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了。
棘阳县城南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大堂角落。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脚蹬草鞋的行脚商正低着头喝一碗浑浊的杂碎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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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明天好像幸福乡那边的人要回来探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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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没人注意后，他将一枚几乎磨平了花纹的铜钱压在碗底，起身离开。
他背上的那个竹篓沉甸甸的，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晃动声，而在竹篓的最底层，压着一卷写满了类似账目数字的草纸。
南扬郡，郡守府书房。
孙天州看着手中那份从棘阳传来的飞鸽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张员外等人在门口作揖谢恩的场景，以及全城百姓对李胜的一片赞誉之声。
“此子有些妖孽啊。”孙天州放下密报，手指在红木桌案上轻轻敲击。
“这不仅仅是权术，这分明是对人心的极致操控。郭珩那种蠢货败在他手里，不冤。”
他转头看向立在阴影中的吴先生：“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招安，他会是个什么价码？”
吴先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大人，这种人，要么不用，要么杀绝。若想用，怕是整个南扬郡都填不满他的胃口。”
孙天州的手指猛地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杀绝那就再等等。京城局势还不明朗，不宜大动干戈。”
“这不是拿着银子打水漂吗？那帮人除了吹牛皮和蹭茶喝，还能干啥正经事？”
“这叫‘听风’。”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然后又继续说道：“这几天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就像是一个被煮沸的水壶，大家都只能听到哨音，听不到壶底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要知道，在那一片叫好声底下，有没有别的杂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行脚商，还有那种没事总爱往咱们公告栏跟前凑、看了半天却又不像是看热闹的人。”
“这世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把所有零碎拼在一起，假的也就没地方藏了。”
“若是听到什么关于‘金山’啊，‘神兵’之类的，或者是打听咱们铁器来源的风声，别惊动，先报给我。”
赵老三虽然对这种高端的情报战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毕竟是跟了李胜这么久的老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核心指令。
这不是抓人，是抓舌头。
不是动刀，是动耳朵。
赵老三那张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后的肃然，将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那层衣兜。
“俺明白了！亭长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想在茶馆里嗡嗡两句不该说的，俺也能给它分出公母来！”
“只要这银子到位，那帮闲汉恨不得把隔壁那条街老太婆丢针的事儿都给听回来！”
看着赵老三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李胜并没有急着让他走，而是转身走到那张钉在墙上的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那条连接着棘阳县城与黑风口的山路上轻轻划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一件事。”李胜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一项足以改变两地格局的重大决策。
“你也别光在城里转悠。安排两个腿脚快的兄弟，回一趟黑风口——哦不，是咱们的幸福乡。”
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赵老三：“告诉王五，把那些原本家就在棘阳县城里的乡民名单整理出来。”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工的，或者是咱们的家属，只要是想回来看爹娘老婆孩子的，这几天都可以进城来探亲。”
“到时候统计完之后，咱们给他们准备点伴手礼一起拉回来。”
赵老三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想要反对：“这现在正是农忙又是大炼铁的时候，要是把人放回来，那幸福乡那边的活儿”
“活儿是干不完的，但人心是肉长的。”李胜打断了他。
“咱们占了这座城，不是为了当个单纯收税的官老爷，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当个可以随时跑路的流寇。咱们是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更大的幸福乡。”
他走到赵老三面前，甚至伸手帮他正了正那稍微有点歪的皮甲肩带。
“你想想，当咱们的兄弟穿着厚实得不透风的棉衣，背囊里塞满了白面和大肉，红光满面地走进家门。”
“然后坐在那张破旧的饭桌前，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在那山沟沟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场景，是不是比刘瞎子在台上喊破嗓子还要管用一百倍？”
赵老三的脑子里瞬间像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那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原本被街坊四邻看不起，说是被抓壮丁去送死的穷小子，如今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衣锦还乡。
那不仅是回家看看，那是在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脸上贴金，是在向全城人炫耀！
这哪是探亲，这分明就是咱们幸福乡的一场大型“现身说法”！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赵老三的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感觉比他在战场上砍翻两个敌人还要来的痛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沉闷的肉响，兴奋得满脸通红，连说话都开始结巴：“高，实在是高！俺俺懂了！”
“这就不是回家，这是这是去给咱们幸福乡长脸去了！让这城里那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也开开眼！”
看着赵老三像一阵旋风一样卷出院子，那背影里透着股恨不得立刻把幸福乡搬到城里来的急切，李胜轻轻笑了笑。
防谍是“守”，是盾牌背后的眼睛。
探亲是“攻”，是无声渗透的水银。
当这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棘阳县就不再是一座被武力强行压服的孤城，而是真正开始融入那个庞大而充满活力的体系。
而在那个角落里，那些真正心怀鬼胎的人，面对这种全方位的阳谋，怕是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了。
棘阳县城南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大堂角落。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脚蹬草鞋的行脚商正低着头喝一碗浑浊的杂碎汤。
他的筷子在碗里搅动的频率很慢，眼神却并没有落在碗里，而是透过额前垂落的乱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邻桌两个闲汉的对话。
“听说了吗？明天好像幸福乡那边的人要回来探亲了”
“真的假的？那帮泥腿子还能回来？”
行脚商的手指在桌下的长凳边缘轻轻敲击了两下，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节奏感的敲击。
在确认没人注意后，他将一枚几乎磨平了花纹的铜钱压在碗底，起身离开。
他背上的那个竹篓沉甸甸的，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晃动声，而在竹篓的最底层，压着一卷写满了类似账目数字的草纸。
南扬郡，郡守府书房。
孙天州看着手中那份从棘阳传来的飞鸽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张员外等人在门口作揖谢恩的场景，以及全城百姓对李胜的一片赞誉之声。
“此子有些妖孽啊。”孙天州放下密报，手指在红木桌案上轻轻敲击。
“这不仅仅是权术，这分明是对人心的极致操控。郭珩那种蠢货败在他手里，不冤。”
他转头看向立在阴影中的吴先生：“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招安，他会是个什么价码？”
吴先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大人，这种人，要么不用，要么杀绝。若想用，怕是整个南扬郡都填不满他的胃口。”
孙天州的手指猛地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杀绝那就再等等。京城局势还不明朗，不宜大动干戈。”
“这不是拿着银子打水漂吗？那帮人除了吹牛皮和蹭茶喝，还能干啥正经事？”
“这叫‘听风’。”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然后又继续说道：“这几天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就像是一个被煮沸的水壶，大家都只能听到哨音，听不到壶底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要知道，在那一片叫好声底下，有没有别的杂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行脚商，还有那种没事总爱往咱们公告栏跟前凑、看了半天却又不像是看热闹的人。”
“这世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把所有零碎拼在一起，假的也就没地方藏了。”
“若是听到什么关于‘金山’啊，‘神兵’之类的，或者是打听咱们铁器来源的风声，别惊动，先报给我。”
赵老三虽然对这种高端的情报战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毕竟是跟了李胜这么久的老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核心指令。
这不是抓人，是抓舌头。
不是动刀，是动耳朵。
赵老三那张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后的肃然，将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那层衣兜。
“俺明白了！亭长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想在茶馆里嗡嗡两句不该说的，俺也能给它分出公母来！”
“只要这银子到位，那帮闲汉恨不得把隔壁那条街老太婆丢针的事儿都给听回来！”
看着赵老三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李胜并没有急着让他走，而是转身走到那张钉在墙上的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那条连接着棘阳县城与黑风口的山路上轻轻划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一件事。”李胜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一项足以改变两地格局的重大决策。
“你也别光在城里转悠。安排两个腿脚快的兄弟，回一趟黑风口——哦不，是咱们的幸福乡。”
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赵老三：“告诉王五，把那些原本家就在棘阳县城里的乡民名单整理出来。”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工的，或者是咱们的家属，只要是想回来看爹娘老婆孩子的，这几天都可以进城来探亲。”
“到时候统计完之后，咱们给他们准备点伴手礼一起拉回来。”
赵老三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想要反对：“这现在正是农忙又是大炼铁的时候，要是把人放回来，那幸福乡那边的活儿”
“活儿是干不完的，但人心是肉长的。”李胜打断了他。
“咱们占了这座城，不是为了当个单纯收税的官老爷，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当个可以随时跑路的流寇。咱们是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更大的幸福乡。”
他走到赵老三面前，甚至伸手帮他正了正那稍微有点歪的皮甲肩带。
“你想想，当咱们的兄弟穿着厚实得不透风的棉衣，背囊里塞满了白面和大肉，红光满面地走进家门。”
“然后坐在那张破旧的饭桌前，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在那山沟沟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场景，是不是比刘瞎子在台上喊破嗓子还要管用一百倍？”
赵老三的脑子里瞬间像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那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原本被街坊四邻看不起，说是被抓壮丁去送死的穷小子，如今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衣锦还乡。
那不仅是回家看看，那是在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脸上贴金，是在向全城人炫耀！
这哪是探亲，这分明就是咱们幸福乡的一场大型“现身说法”！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赵老三的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感觉比他在战场上砍翻两个敌人还要来的痛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沉闷的肉响，兴奋得满脸通红，连说话都开始结巴：“高，实在是高！俺俺懂了！”
“这就不是回家，这是这是去给咱们幸福乡长脸去了！让这城里那些没见识的土包子也开开眼！”
看着赵老三像一阵旋风一样卷出院子，那背影里透着股恨不得立刻把幸福乡搬到城里来的急切，李胜轻轻笑了笑。
防谍是“守”，是盾牌背后的眼睛。
探亲是“攻”，是无声渗透的水银。
当这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棘阳县就不再是一座被武力强行压服的孤城，而是真正开始融入那个庞大而充满活力的体系。
而在那个角落里，那些真正心怀鬼胎的人，面对这种全方位的阳谋，怕是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了。
棘阳县城南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大堂角落。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脚蹬草鞋的行脚商正低着头喝一碗浑浊的杂碎汤。
他的筷子在碗里搅动的频率很慢，眼神却并没有落在碗里，而是透过额前垂落的乱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邻桌两个闲汉的对话。
“听说了吗？明天好像幸福乡那边的人要回来探亲了”
“真的假的？那帮泥腿子还能回来？”
行脚商的手指在桌下的长凳边缘轻轻敲击了两下，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节奏感的敲击。
在确认没人注意后，他将一枚几乎磨平了花纹的铜钱压在碗底，起身离开。
他背上的那个竹篓沉甸甸的，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晃动声，而在竹篓的最底层，压着一卷写满了类似账目数字的草纸。
南扬郡，郡守府书房。
孙天州看着手中那份从棘阳传来的飞鸽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张员外等人在门口作揖谢恩的场景，以及全城百姓对李胜的一片赞誉之声。
“此子有些妖孽啊。”孙天州放下密报，手指在红木桌案上轻轻敲击。
“这不仅仅是权术，这分明是对人心的极致操控。郭珩那种蠢货败在他手里，不冤。”
他转头看向立在阴影中的吴先生：“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招安，他会是个什么价码？”
吴先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大人，这种人，要么不用，要么杀绝。若想用，怕是整个南扬郡都填不满他的胃口。”
孙天州的手指猛地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杀绝那就再等等。京城局势还不明朗，不宜大动干戈。”
“这不是拿着银子打水漂吗？那帮人除了吹牛皮和蹭茶喝，还能干啥正经事？”
“这叫‘听风’。”李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然后又继续说道：“这几天城里太热闹了。热闹得就像是一个被煮沸的水壶，大家都只能听到哨音，听不到壶底气泡破裂的声音。”
“我要知道，在那一片叫好声底下，有没有别的杂音。”
他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特别是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行脚商，还有那种没事总爱往咱们公告栏跟前凑、看了半天却又不像是看热闹的人。”
“这世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把所有零碎拼在一起，假的也就没地方藏了。”
“若是听到什么关于‘金山’啊，‘神兵’之类的，或者是打听咱们铁器来源的风声，别惊动，先报给我。”
赵老三虽然对这种高端的情报战理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毕竟是跟了李胜这么久的老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核心指令。
这不是抓人，是抓舌头。
不是动刀，是动耳朵。
赵老三那张憨直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后的肃然，将银子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最贴身的那层衣兜。
“俺明白了！亭长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想在茶馆里嗡嗡两句不该说的，俺也能给它分出公母来！”
“只要这银子到位，那帮闲汉恨不得把隔壁那条街老太婆丢针的事儿都给听回来！”
看着赵老三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李胜并没有急着让他走，而是转身走到那张钉在墙上的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那条连接着棘阳县城与黑风口的山路上轻轻划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有一件事。”李胜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非一项足以改变两地格局的重大决策。
“你也别光在城里转悠。安排两个腿脚快的兄弟，回一趟黑风口——哦不，是咱们的幸福乡。”
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赵老三：“告诉王五，把那些原本家就在棘阳县城里的乡民名单整理出来。”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做工的，或者是咱们的家属，只要是想回来看爹娘老婆孩子的，这几天都可以进城来探亲。”
“到时候统计完之后，咱们给他们准备点伴手礼一起拉回来。”
赵老三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地想要反对：“这现在正是农忙又是大炼铁的时候，要是把人放回来，那幸福乡那边的活儿”
“活儿是干不完的，但人心是肉长的。”李胜打断了他。
“咱们占了这座城，不是为了当个单纯收税的官老爷，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当个可以随时跑路的流寇。咱们是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更大的幸福乡。”
他走到赵老三面前，甚至伸手帮他正了正那稍微有点歪的皮甲肩带。
“你想想，当咱们的兄弟穿着厚实得不透风的棉衣，背囊里塞满了白面和大肉，红光满面地走进家门。”
“然后坐在那张破旧的饭桌前，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在那山沟沟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场景，是不是比刘瞎子在台上喊破嗓子还要管用一百倍？”
赵老三的脑子里瞬间像被打开了一扇大门，那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原本被街坊四邻看不起，说是被抓壮丁去送死的穷小子，如今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样衣锦还乡。
那不仅是回家看看，那是在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脸上贴金，是在向全城人炫耀！
这哪是探亲，这分明就是咱们幸福乡的一场大型“现身说法”！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赵老三的心底油然而生，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