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杀意(1 / 1)

“暂时……先在这里避避风头吧。”

林泽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缓缓滑坐下去,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不仅仅是体力与魔力的大量消耗,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重压。

尽管反应迅速,但月华斩的巨响如同投石入潭,在疯狂的血色世界中激起了太明显的涟漪。

后续几波闻声而来的,形态各异的异化魔物与彻底疯狂的感染者,让他们的撤离之路险象环生,每一次挥剑,每一次闪避都在压榨着所剩无几的精力。

瑟兰妮随意抹了一把脸,却将之前战斗中溅上的暗红污血抹开了些许,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背靠着另一侧凸起的岩石,后仰着头,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望着洞顶昏暗的岩层,忽然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嬉皮笑脸的笑容。

“喂,长毛的,小弥尔……你们说,咱们这次,该不会真就交代在这儿了吧?”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想想还真有点亏啊,王都‘百味楼’的招牌蜜汁龙肋排我还没尝过呢。

啧,死在这种乌漆嘛黑,臭烘烘的地方,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也太寂寞了点。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被忽悠来‘见世面’。”

她虽然在笑,但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眼眸深处,一抹极快闪过的,真实的落寞与遗憾,没能逃过弥尔细心的观察。

那不是一个无畏战士对死亡的豁达,而是一个鲜活生命对未竟之事,对美好世界的不舍。

“瑟兰妮姐姐,别瞎说!”弥尔立刻摇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她挪到瑟兰妮身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以前那么多困难,被追杀,陷入绝境,我们不都一起撑过来了吗?这次也一定可以!

林泽会找到办法的,我们……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我还没带你们去尝尝我家乡特产的枫糖浆呢……”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明亮而充满希望,尽管内心深处,迷茫、焦虑和对未知屏障的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

但看着身边的同伴,那份源于羁绊的力量便油然而生,只要三个人还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是吗……”瑟兰妮没有抽回手,任由弥尔握着,只是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便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向石壁,仿佛陷入了假寐,不再言语。

那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微微颤动着。

他们此刻藏身于一个不大的天然山洞,入口隐蔽,内部曲折,是前几天瑟兰妮在侦查时偶然发现的,当时还开玩笑说可以当作秘密基地,没想到一语成谶,成了绝境中暂时的喘息之地。

洞外血雾弥漫,嘶吼不绝。

洞内昏暗潮湿,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声响。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泽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平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定下的事实:“不用想那么多,无论如何,我会把你们送出去。就算……”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弥尔和瑟兰妮,“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我也会死在你们前面。”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重如千钧。

到了这个地步,连他自己也看不清前路,破不开的屏障,无穷无尽的异化怪物,步步紧逼的绝境……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是那面最坚硬的盾,是那道最后才会熄灭的光。

责任,有时候比恐惧更能支撑一个人。

“林泽!你又胡说!”弥尔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语气带着少有的急促。

“我们一定会一起出去的!一定!再说了,艾丽西娅前辈……

艾丽西娅前辈那么厉害,她发现情况不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说出那个名字时,眼神里带着祈求般的希冀。

“艾丽西娅……么。”林泽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投向洞口外翻滚的暗红,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没有告诉她们,艾丽西娅的身影恐怕早已被更宏大的危机牵制,甚至可能……自顾不暇。

此刻,让她们心中存有那一丝或许虚无的念想,或许比冰冷的现实更能成为支撑下去的力量。

希望,哪怕再渺茫,也是黑暗中不可或缺的火种。

几人不再说话,各自靠着岩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洞内的寂静与外界的喧嚣形成诡异对比,沉重得几乎能将人压垮。

空气中弥漫着血雾渗透进来的甜腥,自身汗水的咸湿,还有岩石本身的土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呼。”

林泽忽然站了起来,他不太能忍受这种被动等待,被绝望氛围慢慢侵蚀的感觉。

“我去附近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或者这屏障的弱点。”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伴生剑并未收起,“这里目前还算隐蔽,你们待好,保持警惕。我很快就回。”

“林泽,外面太危险了,你……”弥尔立刻想劝阻,脸上写满担忧。

瑟兰妮却伸手轻轻按住了弥尔的手臂,对林泽点了点头,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沉静。

“让他去吧。弥尔,我们要相信他。这一路走来,不管遇到什么,最终他不都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吗?他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她看向林泽,语气认真,“总之……注意安全,别逞强。情况不对立刻回来。”

林泽对上瑟兰妮的目光,点了点头:“我会的。”

……

悄然离开相对安全的洞穴,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疯狂气息立刻包裹上来。

林泽隐入阴影,朝着屏障方向谨慎移动。

眼前的景象,比之前逃亡时匆匆一瞥更为骇人。

所谓的“屠杀盛宴”已不仅仅是开始,而是进入了癫狂的高潮。

目光所及,已难辨人形。

街道,房屋,广场……每一处都成了血肉的舞台。

断肢残骸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浸在肆意横流的,粘稠发黑的血液里。

一些身影还在抽搐,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另一些则完成了彻底的转化,皮肤皲裂,露出下面蠕动增生的猩红肌肉或异化骨刺,它们撕咬着一切能活动的物体,包括曾经的亲友,邻居,甚至扑向同类,只为争夺一块尚带温热的肉块。

咀嚼声,骨裂声,满足或痛苦的嘶吼,交织成一首永不停歇来自深渊的赞美诗。

更令人心底发寒的是那些尚未完全失去理智,却在痛苦与恐惧中挣扎的灵魂。

他们哭喊着逃跑,却往往在下一秒被扑倒,惨叫声戛然而止,化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绝望如同有形质的黑色潮水,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远处,一栋燃烧的建筑成了巨大的火炬,火光透过血雾,将一切染上诡异跳动的橘红与暗红,映照着那些扭曲舞动的影子,仿佛地狱正在人间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

“恶心,真是令人作呕的恶心。” 林泽的胃部一阵剧烈收缩,即使在水月城经历多次重启,目睹过类似景象。

但是此刻近距离,全方位地沉浸在这人间炼狱之中,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愤怒与悲凉依旧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磅礴得难以想象的“苦痛之源”正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它们不再需要主动吸收,而是如同决堤的黑色冥河,带着无数灵魂最后的恐惧,剧痛,怨恨,疯狂与绝望,强行灌注进来。

这股力量庞大而暴烈,冲刷着他的意识,让他的气息在痛苦中不由自主地攀升,变得晦暗深沉,仿佛要将他同化成这绝望地狱的一部分。

苦痛之源,这种本源的力量,若能纯粹掌控,确可移山填海,甚至窥见创造的边缘。

但需要的“量”,是数以亿万计生灵肝肠寸断的惨痛堆积!

更讽刺的是,他知道,一旦“重启”发生,这些强行获得的力量将如潮水般退去,不留痕迹,仿佛一场残酷的梦。

唯有死亡带来的冰冷记忆,和某些更深层次的“烙印”,会顽固地留存下来。

就在他强忍着精神与感官的双重冲击,试图靠近屏障边缘再次观察时。

“哥,哥哥?”

一个稚嫩,含糊,带着诡异空洞感的声音,忽然从侧前方传来。

林泽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伴生剑微抬。

只见一个大约七八岁穿着沾满污秽的童装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从一处断墙后走了出来。

他仰着脸,“看”向林泽的方向。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看”的话。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不断渗出暗红粘液的,深邃的血洞。

更令人脊椎发凉的是,他两只小手正捧着一个“东西”,小嘴缓慢地咀嚼着,发出“吧唧吧唧”的黏腻声响。

“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小男孩歪了歪头,血洞里似乎有微光闪烁,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的天真,却与眼前的情景结合,产生了无比荒诞恐怖的意味。

“我找不到她了,你能带我去找她吗?我,我好饿,妈妈以前,会给我做好吃的。”

林泽的目光,凝固在小男孩手中捧着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长发凌乱,沾满血污,面容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狰狞,双目圆睁,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无尽骇然。

而小男孩那沾满暗红碎肉的牙齿,正无意识地啃噬着头颅脸颊边的一点皮肉。

嗡!

一股冰冷的,纯粹的恶寒,瞬间从林泽的尾椎骨直冲头顶,让他头皮发麻,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胃里翻江倒海,杀意却如同爆发的火山,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直指那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何像耀辉君王那样的存在,会对“毁灭魔神”的信徒们憎恶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铲除。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争夺,这是对生命,对秩序,对一切美好与理性最彻底,最亵渎的践踏与毁灭!

眼前的惨剧,或许只是那群疯子所描绘的“宏伟蓝图”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他们追求的“力量”与“升华”,建立在亿万生灵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之上!

那小男孩依旧“望”着他,空洞的血洞仿佛两个旋涡,要将人的理智吸进去。

他向前挪了一小步,沾血的嘴角咧开一个空洞的“笑容”。

“哥哥,你也是来找妈妈的吗?还是,你也饿了?”

林泽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他不再去看那恐怖的笑容,不再去听那诡异的话语。

伴生剑上,压抑到极点的雷光开始无声跳跃,映亮了他眼中冰冷刺骨的杀意,以及深埋其下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悲愤与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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