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轻颤，像有人用指甲在青铜器上刮了一下。
我盯着那道血纹，它还在动，慢悠悠地爬，像是吃饱了往窝里回。刚才那个声音已经没了，但掌心那股热劲儿还在，压着脉门往下钻，搞得我指尖有点发麻。
就在这时候，一张焦边的羊皮纸飘到了我眼前。
我没伸手去接，它自己贴了过来，边缘烧着蓝火，字是活的，扭成一串蚯蚓，拼出八个大字：
“楚昭杀劫在妖阵”。
我啧了一声。
这破纸又来了。
上次它掉出“楚昭生于混沌外”，差点让我笑死——合着我连出身地都是乱填的？现在倒好，直接给我安排了个死法，还特地点名就在眼下这座妖阵里。
“你这就叫预告？”我抬手拨了下残页，火焰不烫，反倒凉飕飕的，“能不能等我打完收工再通知？多影响发挥。”
残页抖了抖，没说话，字倒是开始褪色，焦黑卷边，一副耗尽电量的样子。
我顺手把它夹进袖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里，封面是泛黄竹简皮，摸起来像老书贩子地摊淘的赝品。其实也不是真书，就是我脑子里那堆规则漏洞的实体投影，长得寒酸点反而没人怀疑。
我扫了一眼，又合上，冷笑：“杀劫？说得好像系统不会崩一样。”
这种话术太熟了。天道最爱玩这套——给你定个命格，贴个标签，然后全宇宙配合演出，让你以为真逃不过。可它忘了，我专门捡它的bug活着。
正想着，妖阵深处忽然暗了一瞬。
不是光线变化，也不是风停了，而是整个空间的“运行节奏”漏了一拍。就像煮饭时电跳闸，锅盖还在冒气，火却没了。
我知道是谁来了。
半空中浮起一道影子，不高，也不清晰，像是被人用炭笔潦草勾了几笔就扔那儿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锈铁磨骨头的质感：
“天命如此，你逃不掉。”
我抬头，看着那团模糊轮廓，笑了。
“逃？”我反问，“谁告诉你我要逃？”
我抽出《天命漏洞手册》，当着它的面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行小字：“天劫降临前七刻，命运簿需进行因果校验。期间若遇逻辑冲突，自动转入待处理队列。”
顿了顿，我又补一句：“换句话说，只要我在‘校验’阶段塞个错误代码进去——这劫，它自己就得排队等审批。”
那影子沉默了一瞬。
我继续说：“你说这是杀劫，我却看它是待办事项。而且还是那种没人认领、搁置三年的陈年旧单。”
说着，我把手册往袖中一塞，顺手拍了拍残页的位置：“你派这张破纸来报信，是不是也怕我提前修bug，导致你的剧本演不下去？”
空气凝了一下。
那道影子缓缓开口：“楚昭，你逆天而行，终将自焚。”
“哦？”我歪头，“那你呢？你是天道切下来的烂肉，还是它拉出来没冲的渣？”
这话一出，四周温度骤降。
妖阵地面裂开细纹，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那影子轮廓扭曲了一瞬，随即重新稳定。
“你在妖阵中走不出三步。”它低声道，“杀劫已启，阵随心动。你每动一次，劫雷便近一分。”
我耸肩：“那就让它来呗。”
我抬起右手，轻轻抚过妖刃刀脊。刚才那股脉动还在，隐隐呼应着什么。刀身上血纹流转，像是听懂了对话。
“天命诀在此刃，”我低声说，“劫……何在？”
话音落下，妖阵猛地一震。
不是攻击，也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机制被唤醒了。头顶看不见的穹顶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咔哒、咔哒，像是有座巨型钟表开始走动。
我站着没动。
脚下地面浮现出复杂的纹路，一圈圈扩散开来，中央正是我站立的位置。那些线条不是刻的，也不是画的，是凭空浮现的光痕，带着淡淡的红，像血管在皮肤下搏动。
“原来如此。”我眯眼，“这不是普通的妖阵，是‘命劫阵’——把人的生死节点具象化成战斗场景。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都会触发对应的劫数累积。”
难怪渊主敢说“你逃不掉”。蛮力能破的局，而是心理战+规则战的 bo。
可惜啊。
他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给规则打补丁。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妖刃，刀身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东西。
“既然劫在阵中，”我说，“那我就先改阵眼逻辑。”
我蹲下身，用刀尖在地面划了一道。
不是破坏，而是输入。
一道符文顺着刀锋流入阵图，像u盘插进了老电脑。阵纹闪了闪，原本向内收缩的趋势突然停滞，甚至有几条线开始逆向回流。
空气中响起一声闷哼。
那是影子发出的声音。
我站起身，拍拍手：“怎么样？这波属于越权操作，系统提示‘权限不足’了吗？”
那影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后退，隐入黑暗深处。但它留下的气息还在，沉重、阴冷，像一块捂了很久的湿布盖在背上。
我知道它没走远。
这种级别的对手，不会因为一次小挫就撤。它是在等，等我下一步动作，等我触发真正的杀劫机制。
但我也没打算就这么干站着。
我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脚落地的瞬间，天空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云层分开，是整片“天”像玻璃一样出现了裂纹。紧接着，一道紫黑色的雷光从裂缝中垂落，直奔我头顶。
我没躲。
因为在雷光出现的刹那，我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到了某一页：
【劫雷初降时，天地需确认目标身份。因果链。全程耗时07秒。
我咧嘴一笑，在雷光砸下的前03秒，故意闭上了左眼。
琉璃镜遮住的那只眼睛，本来就能看到命运的语法错误。现在一闭，等于断开了“命格识别”的最后一环。
劫雷在离我头顶三寸处停住了。
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滋啦作响，电蛇乱窜，却再也落不下来。
我睁开眼，看着那团悬停的雷火，轻声说：
“不好意思，当前用户未完成实名认证，请稍后再试。”
雷光挣扎了几息，最终轰然溃散，化作灰烬飘落。
我掸了掸肩上的尘，继续往前走。
第二步落下。
这一次，地面升起九根石柱，围成圆阵，每根柱子上都挂着一具尸体。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有的披甲，有的着袍，脸都被抹去了，只留下空洞的眼眶。
它们同时转头，朝我看来。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像是有千百双眼睛在审判我。
我知道这是什么——历代试图篡改天命者的残魂，被炼成了阵灵，专门用来震慑后来者。
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大概率会心神崩溃，跪地求饶。
但我只是叹了口气。
“又是这套？”我摇头，“你们一个个的，死都不肯删缓存。”
我再次抽出《天命漏洞手册》，翻到一页写着：
【执念过强者，魂体易受逻辑干扰。若听见‘你错了’三个字，存在稳定性下降87。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九具尸体大声说：“你们——都——错——了！”
话音刚落，最近的一具尸体脑袋“咔”地歪了，眼眶里冒出黑烟，整个人开始抽搐。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接连崩解，像老旧录像带信号丢失，画面扭曲后彻底消失。
九具全灭。
我收起手册，嘀咕：“这招我都用了八百遍了，怎么还有人拿这个吓人？”
第三步即将落下。
妖刃突然剧烈震动，刀柄发烫，几乎要脱手。
与此同时，星盘在我身后嗡鸣一声，像是卡机前的最后一声哀鸣。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主人！别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