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皇帝的刀,不好当(1 / 1)

第五百零八章 皇帝的刀,不好当

那一声鸟鸣,尖锐,短促,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地牢里凝固的空气。

纪千的脸色,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彻底变了。

那张布满伤疤的脸,肌肉瞬间绷紧,仅剩的独眼里,爆发出比刚才看到钥匙时,更强烈的震惊。

“子规啼”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林远不解:“什么?”

“陛下的最高密令。”纪千死死盯着那个不起眼的通风口,仿佛那里藏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只有皇帝,与锦衣卫指挥使,才知道这个暗号。”

“它从不在白天响起,也从不轻易响起。一旦响起,只代表一件事。”

纪千缓缓转过头,用那只混浊的独眼,看着林远。

“皇帝,要见你。”

“立刻,马上。”

林远的心,狠狠一沉。

皇帝要见他?

在这诏狱最深处的密室里,通过只有指挥使才知道的暗号,召见一个本该被严刑拷打的阶下囚?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位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天子,他的眼睛,早已穿透了奉天殿的墙壁,穿透了诏狱的层层防卫,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在等。

他一直在看。

“陛下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林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纪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和讥讽,“他才是天子。这座皇宫,这天下,都是他的棋盘。我们,都只是棋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既然用了‘子规啼’,就说明,他要见的,是一个能听懂暗号的‘指挥使’,而不是一个阶下囚。”

“他已经不耐烦了。”

“他等不及看我们和纪纲慢慢斗,他要亲自下场,加快这个进程。”

纪千走到那面巨大的铁墙地图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

“你必须马上过去。”

“从这里走,来不及了。”林远看着那复杂的密道,“等我赶到,陛下的耐心,或许就耗尽了。”

“不。”纪-千摇头。

他的手指,停在地图上一个极不起眼的点上。

“有一条近路。”

他指着那个点,对林远说:“这里,是武英殿后的一口枯井。有一条废弃的排烟道,直通这间密室的上方。那是前元工匠留下的,连我都差点忘了。”

他走到石室角落,用力推开一块伪装成墙壁的石板,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垂直向上的漆黑洞口。

一股陈腐的烟灰气息,扑面而来。

“从这里爬上去,就是那口枯井。会有人在那里接应你。”纪千的语速极快。

“记住,见了陛下,少说,多听。”

“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不问,就一个字都别说。”

“他不是要听你的计划,他只是要看,你这把刀,够不够快,够不够听话。”

林远点了点头。

他脱下身上早已破烂的囚服,纪千从角落里翻出一套不知存放了多久的,小太监的衣服,扔给了他。

衣服上满是灰尘,带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赵谦那边怎么办?”林远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让他继续闹。”纪千眼中寒光一闪,“诏狱越乱,你的离开,才越不容易被察觉。等纪纲回来,看到的,才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烂摊子。”

林远穿戴整齐,将自己的脸也抹上了几道烟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不起眼的小火者。

他走到洞口,回头看了纪千一眼。

“前辈,保重。”

纪千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那只独眼里,情绪复杂。

有期许,有担忧,更有一种将命运交托出去的决绝。

林-远不再犹豫,双手抓住洞壁上的凹槽,身体发力,灵巧地向上攀爬而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烟道里,比想象的更狭窄,充满了呛人的烟尘。

林远屏住呼吸,四肢并用,像一只壁虎,在垂直的通道内,飞快向上。

大约攀爬了百丈,头顶终于透来一丝微光。

他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外面,是一个被杂草覆盖的院落,荒凉破败,正中央,是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

井口,一个身穿灰袍的老太监,正提着一盏灯笼,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看到林远从井里爬出,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躬身。

“林大人,请随咱家来。”

他的声音,尖细而平稳,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

林远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要去哪里。

他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在了老太监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荒芜的庭院,走入一条条寻常太监根本无权进入的宫中夹道。

沿途的禁军卫士,看到老太监手中的那盏灯笼,都纷纷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那灯笼的灯罩上,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棣”字。

他们最终,停在了乾清宫后殿的一扇小门前。

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大明帝国真正的心脏。

守门的,是两名身形魁梧,气息渊渟岳峙的大内高手。

老太监将灯笼挂在门上,躬身退到一旁。

“陛下,在里面等你。”

林远整理了一下衣冠,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楠木门。

门内,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也没有成群的宫女太监。

只有一间素雅的书房。

一张巨大的书案,占据了房间的大半。

墙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永乐皇帝朱棣,没有穿那身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只是一身玄色常服,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案前,挥毫泼墨。

他身形魁梧,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一股吞吐山河,威压四海的霸气。

林远走进去,在距离书案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单膝跪地。

“臣,林远,叩见陛下。”

朱棣没有回头,手中的狼毫笔,依旧在雪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

书房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压抑的沉默,像一座山,压在林远的心头。

他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目光,正在审视着自己,剖析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

他放下笔,依旧没有转身。

“朕把你关进诏狱,你恨朕吗?”

皇帝的声音传来,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林远的心上。

这是试探,也是拷问。

答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臣不敢。”林远头颅低垂,声音平静。

“陛下将臣置于死地,是给臣一个向死而生的机会。”

“哦?”朱棣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转过半个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林远一眼。

“向死而生?说来听听。”

“诏狱是死地,亦是棋眼。”林远组织着语言,大脑飞速运转。

“臣若死在诏狱,便坐实了纪纲构陷之罪,太子殿下可借此发难,此为一步。”

“臣若能在诏狱中搅动风云,让纪纲自乱阵脚,便能逼他露出更多破绽,此为二步。”

“陛下让臣进去,不是要臣死,而是要臣,做一把插在敌人心脏里的刀。不见血,不归鞘。”

“好!”朱棣猛地转身。

他终于正眼看向林远。

那双眼睛,不再是奉天殿上的威严与疏离,而是一种鹰隼般的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好一个‘不见血,不归鞘’。”

他走到林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纪纲的西山之行,你怎么看?”

“他会带回一份干净的奏报,和几个替死的冤魂。”林远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呢?”朱棣的目光,更具压迫感,“你待在纪纲的诏狱里,又能做什么?”

林远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

“臣能做的,是让纪纲大人回来时,发现他的老巢,已经不是他的了。”

这句话,充满了狂傲。

却正中朱棣下怀。

朱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笑容,很淡,很冷,像冬日里,刀锋上反射的寒光。

“很好。”

“朕喜欢狂妄的人,只要,他有狂妄的资本。”

他从书案上,拿起一样东西,扔到林远面前。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铁牌,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用篆文,刻着一个“禁”字。

铁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朕的亲军令牌。见此令,如见朕。”朱棣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

“朕不要你查案,也不要你找证据。”

“朕要你,在三天之内,接管北镇抚司。”

林远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接管北-镇抚司。

皇帝竟然,直接将整个锦衣卫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臣”

“你做得到吗?”朱棣打断了他,眼神如刀。

林远捡起那块冰冷的铁牌,紧紧握在手中。

他知道,他没有退路。

“臣,遵旨!”

“好。”朱棣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

他重新走回书案,拿起那幅刚刚写好的字。

上面,只有一个字。

“杀!”

那一个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充满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纪纲是头恶犬,但朕养了他二十年。”朱棣看着那个“杀”字,幽幽说道。

“杀他,要用一把更快的刀,一把更锋利的刀。”

他抬起眼,看向林远。

“别让朕失望。”

“也别让自己,变成另一头不听话的恶犬。”

最后一句话,是警告,也是敲打。

林远心中一凛,深深叩首。

“臣,谨记陛下教诲。”

“去吧。”朱棣挥了挥手,重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朕等你的消息。”

林远握着那块滚烫的铁牌,无声地退出了书房。

当那扇门,在他身后重新关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与君王对弈,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门外,那名老太监,依旧提着灯笼,静静地候着。

“林大人,咱家送您回去。”

夜色,深沉如墨。

一匹快马,卷着一路烟尘,在寂静的街道上,疯狂疾驰。

马背上的人,一身风尘,满脸戾气,正是从京郊西山,星夜赶回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他回来了。

比预想中,快了整整一天。

西山的私兵营,已经连夜转移。所有的兵甲器械,也都沉入了乱石谷的深潭之中。

虽然损失惨重,但总算,是抹掉了一切痕迹。

只要林远死了,只要太子拿不出其他证据,他就依然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纪纲!

“驾!”

他狠狠一鞭抽在马股上,恨不得立刻飞回诏狱。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林远那张在酷刑下,扭曲变形的脸。

他要亲手,一寸一寸,敲碎那个小子的骨头!

终于,北镇抚司那两尊狰狞的石狮,出现在视线尽头。

纪纲勒住马,翻身而下。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往日里森严的守卫,和谄媚的下属。

而是一片,死寂。

衙门的大门,虚掩着。

门口,连一个站岗的校尉都没有。

纪纲的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一脚踹开大门,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庭院里,空无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人呢!都死哪去了!”纪纲的怒吼,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偏房里跑了出来,是百户赵谦。

他一看到纪纲,就像看到了救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大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纪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双目赤红。

“出什么事了!林远呢?”

“跑跑了!”赵谦哭丧着脸,“刘刘承大人,他他死了!”

轰!

纪纲的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刘承死了?

林远跑了?

这怎么可能!

他松开赵谦,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向诏狱的入口。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的尸体。

都是他留下的心腹,一个个死状凄惨。

当他冲到那间熟悉的刑讯室时,他看到了被扔在地上的,刘承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后心,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脖子,被利器贯穿。

一击毙命。

纪纲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踉踉跄跄地,冲向诏狱深处,冲向那座他一手打造的人间地狱。

他最终,停在了水牢的入口。

那扇本该永远紧锁的铁门,大开着。

里面的铁链,断裂在地。

而那面他做梦也想不到会被人发现的墙壁,此刻,正向上升起,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通道。

通道里,有风吹出。

风,吹过纪纲的脸颊,冰冷刺骨。

风,也吹动了密室里墙壁上的火把。

光影摇曳中,那面巨大的,刻着紫禁城地下龙脉的铁墙,若隐若现。

纪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最大的秘密,他权力的根基,他敢于觊觎那个位置的底牌!

暴露了!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恐惧的咆哮,从纪纲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个漆黑的通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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