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瓦剌人的大营
他们像一群被点燃了尾巴的野牛，朝着北方，发起了一场不计后果的死亡冲锋。
不断有人从马上摔下来。
没有人会停下去扶。
后面的人，只会默默地绕开，然后继续向前。
掉队，就意味着死亡。
这片荒原，会吞噬掉所有掉队的人。
残酷的规则，逼迫着每一个人，都在压榨着自己和胯下战马的最后一丝潜力。
独眼龙和他手下的马匪，被顶在最前面。
他们叫苦不迭。
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奔袭。
可他们不敢慢。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身后那支沉默的队伍，就像一群盯着他们后心的饿狼。
只要他们敢慢一步，那些人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砍下来。
“老大……撑不住了……”
一个马匪凑到独眼身边，嘴唇干裂。
“再跑下去，马都要废了！”
独眼回头看了一眼。
中军的位置，那个男人的身影，始终保持在同一个频率上，不快不慢，像一根精准的标尺。
“撑不住，也得撑！”
独眼咬着牙，低吼道。
“不想死的，就给老子闭上嘴，跟紧了！”
时间，在疯狂的奔袭中，迅速流逝。
黄昏时分。
前出的斥候，飞马而回。
“侯爷！”
斥候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前方二十里，发现瓦剌人的游骑！”
队伍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
林远抬手，示意大军停下。
“多少人？”
“约莫三百骑，看旗号，是伯颜帖木儿的亲卫骑。”斥候回答道。
“伯颜帖木儿……”
林远身后的亲卫队长，脸色一变。
“那是瓦剌太师也先麾下，最悍勇的一员大将。”
“他的亲卫骑，出现在这里，说明瓦剌人的主力，就在不远！”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独眼也策马赶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惊惶。
“大人，我们被发现了？”
“不。”林远摇了摇头，眼神平静，“是我们，发现他们了。”
他看向那名斥候。
“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没有！”斥-候一脸笃定，“我们的人，在山坡后面，他们没有越过山脊。”
“很好。”
林远翻身下马，在地上铺开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
“我们的位置在这里。”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
“瓦剌人的游骑，在这里。”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
“他们正在向东南方向搜索，说明我们兄弟的主力，应该就在这个区域。”
他画了一个圈。
“而伯颜帖木儿的大营，极有可能，设在可以俯瞰这片区域的鹰嘴崖。”
他的分析，清晰，果断。
独眼和几个凑上来的头目，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打了一辈子仗，靠的都是一股悍勇。
何曾见过如此精准的战局推演。
“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独眼下意识地问道，“是绕开他们，还是……”
“绕？”
林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绕？”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一支三百人的耳朵，既然送上门了，就没有不割下来的道理。”
他的话，让独眼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伯颜帖木儿的亲卫骑！
是瓦剌人里，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这支东拼西凑起来的队伍，真的能打得过？
“侯爷，不可大意。”亲卫队长也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对方是精锐，一旦交手，被他们缠住，等瓦剌人的大军赶到，我们就……”
“谁说要跟他们硬碰硬了？”
林远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向独眼。
“你的人，马术最好的是哪些？”
独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回大人，有五十多个兄弟，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很好。”林远点了点头，“让他们换上瓦剌人的衣服，跟我走。”
他又看向自己的亲卫队长。
“你，带上一千人，从西侧山谷绕过去，到他们后方埋伏。”
“独眼，你带着剩下的人，正面佯攻。”
“记住，动静要大，但不要恋战。”
“一炷香后，不管结果如何，立刻后撤。”
“明白了吗？”
独眼和亲卫队长，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看着林远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齐声应道。
“明白！”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队伍，再次分成了三股。
林远带着换好衣服的五十名马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丘陵之后。
苏樱坐在马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无论多么混乱的局面，多么劣势的处境，他总能用最快的时间，找到那个最刁钻，也最致命的破局点。
一个时辰后。
远方的山谷，喊杀声震天而起。
独眼带着近三千骑兵，像一群疯狗，朝着那支瓦剌游骑发起了猛攻。
那支三百人的瓦剌精锐，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如此规模的敌人。
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他们并未慌乱。
为首的瓦剌将领，迅速组织起防御阵型，依托着有利地形，不断用弓箭射杀着冲锋的马匪。
他们的箭术精准，配合默契，像一块坚硬的礁石，任由独眼的队伍如何冲击，都屹立不倒。
独眼心中暗骂。
他知道，这只是佯攻。
可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像麦子一样，一排排地倒下，他还是心疼得滴血。
就在双方陷入焦灼之时。
异变突生。
一支骑兵，忽然从瓦剌游骑的侧后方，猛地杀了过来。
那支骑兵，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服饰。
为首一人，更是打着伯颜帖木儿的亲卫旗号。
“自己人！”
瓦剌游骑的阵型，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们以为是援军到了。
可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的刀锋和致命的箭矢。
噗嗤！噗嗤！
五十名伪装成援军的马匪，在林远的带领下，像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瓦剌游骑的心脏。
瓦剌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为首的将领，更是被林远一刀枭首。
“撤！”
一击得手，林远没有丝毫恋战，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几乎是同一时间。
埋伏在后方的林家军，也从山谷中杀出，截断了瓦剌人的退路。
正面的独眼，看到信号，也立刻由佯攻转为主攻。
三面夹击。
那支号称精锐的瓦剌亲卫骑，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被彻底分割，包围，歼灭。
战斗结束时，整个山谷，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
独眼看着满地的尸体，再看看自己这边微乎其微的伤亡，整个人都呆住了。
赢了？
就这么简单？
他看向那个正从尸体上拔出自己战刀的男人，眼神里，第一次，除了恐惧，又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敬畏。
“打扫战场，换上他们的装备。”
林远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快。”
半个时辰后。
一支三百人的“瓦剌游骑”，出现在了荒原上。
他们押送着上百名被捆绑的“俘虏”，慢悠悠地，朝着鹰嘴崖的方向走去。
林远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身上，穿着那名瓦剌将领的铠甲，脸上，带着一张从尸体上剥下来的人皮面具。
“大人，我们……我们真的要去闯瓦剌人的大营？”
独眼跟在他身边，声音都在发颤。
“闯？”
林远偏过头，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
“我们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