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你的规矩，现在归我管
铁锈味的北风卷过隘口，吹不起地上的血色尘埃。
血已经凝固，和冻土混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的泥块。
近四千人，七千匹马，汇聚在这片小小的谷地。
场面混乱得像一个炸开的马蜂窝。
独眼刚收拢的马匪们，正红着眼珠子，在尸体堆里翻找着值钱的玩意儿。
那些被收编的瓦剌降兵，则像一群受惊的鹌鹑，聚在一起，茫然四顾。
林远的两千本部兵马，是唯一保持着建制的存在。
他们沉默地牵着马，更换装备，处理伤口，冰冷的眼神扫过周围的“新同袍”，像在看一群死物。
三股截然不同的人马，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大人。”
独眼龙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裹，小跑着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这是从阿史那云身上搜出来的，您过目。”
林远没有接。
他的目光越过独眼的头顶，看着那片混乱的场面，眉头微微皱起。
“吵死了。”
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独眼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林远转过头，看向他。
“我的人，在休整。”
“你的狗，在乱叫。”
独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听懂了。
这是敲打。
“是是是，属下该死！”
独眼转身就冲进马匪群中，抡起皮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谁再敢弄出一点动静，老子把他舌头割下来喂马！”
咒骂声和鞭打声中，马匪们悻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整个隘口，迅速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声，和马匹不安的响鼻声。
林远这才收回目光，接过独眼递来的包裹。
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还有几封没有署名的信件。
信上的内容，都是些语焉不详的指令。
林远扫了一眼，便将信纸和金银一起，扔回给了独眼。
“这些，赏你了。”
独眼大喜过望，连忙拜谢。
“谢大人赏！”
“别急着谢。”林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让你的人，把所有还能吃的肉干，还能喝的水，都集中起来。”
“把所有还能用的箭矢，也都收起来。”
“至于那些破铜烂铁”
林远的目光扫过那些被马匪们视为珍宝的零碎战利品。
“全部扔掉。”
独眼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大大人，这”
“怎么？”林远看着他，“我的话，你听不懂？”
“不是，大人，兄弟们拼死拼活，图的就是这些”
独眼身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马匪头目，忍不住开口辩解。
“闭嘴！”独眼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得那刀疤脸眼冒金星。
他转回头，对着林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人息怒，我这就去办！”
“不用了。”
林远抬手，制止了他。
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那个刀疤脸。
周围的马匪，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看着他。
林远视若无睹。
他走到刀疤脸面前，站定。
“你叫什么名字？”
刀疤脸捂着脸，眼神凶狠地瞪着林远，不说话。
“很好，有骨气。”
林远点了点头。
他忽然伸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掐住了刀疤脸的脖子。
单手，将那个至少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提离了地面。
刀疤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双脚在空中乱蹬，双手拼命地去掰林远的手。
可那只手，像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周围的马匪“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兵器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
林远身后的亲卫，也同时按住了刀柄，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气氛，剑拔弩张。
“想动手？”
林远拎着垂死挣扎的刀疤脸，环视四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给你们机会。”
“你们可以一起上。”
“或者，看着他死。”
马匪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凶悍，却没人敢第一个动手。
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大，刚才他们都看见了。
“大人大人手下留情！”
独眼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三他是个浑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让他给您磕头赔罪！”
“赔罪？”
林远笑了。
“他没那个机会了。”
咔嚓。
一声脆响。
刀疤脸的脑袋，歪向一侧。
林--远松开手，尸体像一袋破麻袋，摔在地上。
他抽出一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还有谁，对我的命令有意见？”
他看着眼前一群脸色煞白的马匪，平静地问道。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镇住了。
那是一种不讲任何道理，纯粹的暴力碾压。
“很好。”
林远将手帕扔在尸体上。
“现在，我重新说一遍。”
“一炷香之内，扔掉所有累赘，只要水，食物，和箭。”
“每个人，选两匹最好的马。”
“然后，到隘口外面集合。”
“一炷香后，还留在这里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
“就跟他作伴。”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
独眼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林远的背影，浑身都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自己投靠的，是一个怎样的魔王。
“都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
他对着手下们嘶声怒吼。
“想死的就继续抱着你们那些破烂！”
马匪们如梦初醒，再不敢有半分迟疑，手忙脚乱地开始执行命令。
苏樱在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整合队伍的意思。
他是在用最血腥的方式，将所有人打碎，再强行捏合在一起。
不服的，就死。
剩下的，只能服从。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黑风口外。
一支近四千人的骑兵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虽然队列依旧算不上整齐，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压抑的肃杀。
林远骑在马上，位于队伍的最前方。
他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
只是举起了手。
“斥候前出三十里，遇敌，杀无赦。”
“独眼，你带你的人为前锋。”
“我的人，居中。”
“其余降兵，殿后。”
“敢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敢有拖延不前者，杀无赦。”
“敢有号令不从者，杀无赦。”
他一连说了三个“杀无赦”，冰冷的声音传遍全军。
“现在，出发！”
他猛地一挥手，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轰隆隆！
近四千骑兵，上万匹战马，如同开闸的洪水，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北方席卷而去。
大地，在颤抖。
天空，在失色。
这是一支刚刚由败兵、降兵、马匪捏合而成的军队。
他们没有统一的旗帜，没有统一的铠甲。
但他们有同一个目标。
活下去。
或者说，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去撕碎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然后活下去。
行军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没有休息，没有停顿。
所有人都在马背上解决吃喝。
累了，就在颠簸的马背上打个盹。
胯下的战马跑乏了，立刻换上备用的另一匹。
这已经不是行军。
这是在逃命。
不，比逃命更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