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王爷心乱了
这僧人面容清瘦，眼窝深陷，神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妖异。
他便是当世奇人，被朱棣奉为上宾的，“黑衣妖僧”姚广孝。
“道衍。”
朱棣在他面前坐下。
姚广孝没有睁眼，只是口中的经文停了下来。
“王爷心乱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
“朝廷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朱棣沉声道。
“贫僧看到的，却是王爷的刀，已经快要出鞘了。”姚广孝答道。
朱棣沉默片刻，将那份关于林远的密报，放在了姚广孝面前。
“你看看这个。”
姚广孝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蕴藏着星辰幻灭，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
他拿起密报，只看了一眼，便笑了。
“杀破狼三星齐聚，天下将乱。”
“此人，便是那颗最凶的‘破军’。”
“王爷想用他？”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我怕，我用不了他。”
“他是一头真正的猛兽，不是能被锁链拴住的鹰犬。”
姚广孝将密报轻轻放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
“王爷错了。”
“猛兽，是不需要拴的。”
“你只需要告诉他，哪里有更肥美的猎物，他自己就会扑上去。”
“而王爷要做的，只是在他饱餐之后，成为那片猎场唯一的主人。”
朱棣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妖僧，内心的野心，如同被点燃的野草，疯狂滋生。
禅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明王朝的阴谋，正在这片幽暗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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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大明北疆与草原的交界地，一片荒芜的戈壁。
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一处沙丘之后。
他们正是林远麾下最精锐的部队。
饿狼营的死士，岳峰的神机营，以及王坚、张武等几位千户的亲兵。
林远站在沙丘的顶端，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营地。
那里，便是瓦剌太师也先麾下，蓝旗阿豹部的驻地。
“大人，抓到了。”
陈锋提着一个被堵住嘴的鞑子斥候，来到了林远的身后。
那斥候眼中满是惊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林远放下望远镜，淡淡地瞥了一眼。
“问。”
“是。”
陈锋扯掉斥候嘴里的破布，用熟练的蒙古语开始审问。
那斥候起初还想嘴硬，但在陈锋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下，心理防线很快崩溃。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大人，问清楚了。”
陈锋的脸色有些凝重。
“这个部落，是阿豹部的主力，足有三万兵马。”
“而且，他们的大汗，也就是元庭的小王子，正率领五万援军，从后方赶来，预计三日之内就能抵达。”
说完，他看向林远，等待着命令。
“咔嚓。
陈锋没有等到林远的命令，他自己拧断了那斥候的脖子，随手将尸体丢下沙丘。
处理完这些，他才转身，看向身后那几名神色各异的千户。
“三万兵马，还有五万援军。”
“诸位，说说吧，这一仗，怎么打？”
一时间，无人言语。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们这点人马，去碰三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后面还有五万援军。
“咳。”
一个身材微胖，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千户，王猛，干咳了一声，站了出来。
“陈大人，林大人。”
“依我之见，敌众我寡，不可力敌。”
“我们不如就在这附近游荡，袭扰他们的粮道，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
“等到朝廷的大军赶到，再与他们里应外合，方是万全之策。”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性如烈火的汉子就嗤笑出声。
正是副千户张武。
“游荡？拖延？”
“王猛，我看你是想等死吧！”
张武瞪着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等朝廷那帮废物的大军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跟着林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打过这种窝囊仗？”
“要我说，就一个字，干！”
“你！”王猛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道：“张武，你这是让弟兄们去送死！”
“怕死就滚回你的老家抱孩子去！”张武寸步不让。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
“够了。”
林远冰冷的声音响起。
两人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言。
林远收回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主动出击。”
他只说了四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
他又说了一个字。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要等什么。
林远没有解释，只是再次举起了望远镜，静静地看着远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王猛等人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
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远处的黑暗中掠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远面前。
是饿狼营的斥候。
“大人，查清楚了。”
为首的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平稳。
“鞑子大营，分为中、南、北、东、西五部，互为犄角，相距约五里。”
“中军大帐防卫最严，约有一万五千人。”
“其余四部，各有三到四千人不等。”
斥候将一张刚刚绘制的简易地图，呈了上来。
林远接过地图，借着微弱的星光看了一眼，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好。”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脸色发白的王猛身上。
“王猛。”
“末末将在。”
“我给你一千人。”
林远的手指，在地图最南边的一个小营地画了个圈。
“天亮之前，我要你带人，把这里给我搅个天翻地覆。”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但是，我不要你杀进去，只是佯攻。”
王猛听到只是佯攻，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解。
林远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说道。
“你的任务，就是把其他几个大营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南边去。”
“然后，你可以自行撤离。”
说完，他又看向王坚、张武等其他几名千户。
“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跟着王猛一起去佯攻，任务完成之后，可以离开战场，保住性命。”
“第二，跟着我。”
林远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中央，那个防卫最森严的中军大帐上。
“去取阿豹的人头，拿这天大的功劳。”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我等，誓死追随大人！”
张武第一个跪了下来，眼中是狂热的战意。
“愿为大人效死！”
王坚和其他两名千户，也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跟着林远杀出来的。
他们相信这个男人，能带领他们创造任何奇迹。
林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孤零零站着的王猛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像一把刀，刮得王猛脸颊生疼。
“王猛，你的任务，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王猛的声音有些发颤。
“记住。”
林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必须完成任务。”
“若是你那边动静不够大，或者敢提前逃跑，影响了我的计划”
“军法处置。”
最后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压在王猛的心头。
他知道，那所谓的军法处置，绝不是砍头那么简单。
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末将领命！”
王猛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