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见猫大王看了过来。
杜荷低声怪笑了几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极有滋味的事情,神秘兮兮的看向众人。
“我阿耶宿在官署的时候,我大哥就经常夜夜不回府,直到天不亮,才偷偷的溜回来,身上还带着股怪好闻的香气嘞。”
在青兰惊怒交加的眼神中。
杜荷直接抬手,指向了不远处。
“那地方好像就在平康坊里头我大哥有一次喝多了说漏嘴”
他得意洋洋诉说着他套兄长杜构的话,猫猫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面露好奇。
只见不远处的坊市里格外热闹,竟不像其他坊市那般,催促着街上的百姓归家,隐隐约约的脂粉香,随着丝竹笑声飘了过来。
“王爷——!”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青兰见此,魂儿都快吓飞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训斥口无遮拦的杜荷,她慌忙攥住猫猫的袖口,话语似连珠炮般的劝阻了起来。
“那地方乱得很!”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脏得很!不是王爷您该去的清净地儿!”
“而且而且”
“那里头乌烟瘴气,尽是些是些不正经的勾当!千万去不得啊!若是让长公主知道了,定会雷霆震怒,生好大的气!”
“王爷,求您了。”
“您就听奴婢一句劝。”
“咱们这就回府吧,好不好?”
“奴婢让静檀给您现做小鱼干”
那张素来镇定的面容,此刻写满了惊慌,青兰试图用“脏乱差”和“长公主生气”来吓退猫猫,奈何,猫猫眼下正是浑身反骨。
青兰不劝还好,这一劝,尤其是听到了“铲屎官会生气”的话,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溢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
【生气?】
【铲屎官会生气?】
【那那不是正好吗?!】
他正在跟铲屎官闹别扭呢,去一个能让铲屎官“雷霆震怒”的地方夜不归宿,还能吃好玩好,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抗议”王牌啊!
“喵决定啦!”
猫猫一甩袖子,小下巴昂得更高了,语气里也充满了“我意已决”的任性和雀跃。
“喵就要去!就要夜不归宿!”
“铲屎官生气就生气好了!喵才不怕!”
随后,在一众学子傻眼的注视下,猫猫伸出小手,颇有气势的朝着平康坊一指,略微沉下嗓音,努力演绎出一种威严的气魄。
“众将听令!”
“随喵呃”
他卡了一下壳,回忆着李世民率兵出征的模样。“随喵去平康坊不胜不归!”
“完了”
青兰绝望的拍向额头。
得到猫猫的示意,阿史那贺鲁当即迈开大步,向着平康坊走去,虽然他害怕长公主,但他的主人只有一个,当两者意见相冲的时候,他只会听猫猫的命令
“呃”
“长孙涣咱们这”
薛不休颇有些牙酸的咧了咧嘴,青涩的面容写满了“这下玩脱了”的懊恼与为难。
在场的学子年纪皆不大,懵懵懂懂间,哪里懂得“平康坊”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界。
而年龄稍长,略知世情的长孙涣和薛不休几人,此刻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犯起了难。
他们本想着。
今日跟王爷出来,痛快玩上一场,就算回去被双亲责问,也能理不直气也壮的辩驳几句,更有甚者,本就是庶子,若能跟镇岳王搭上关系,家中主母还不知要有多高兴。
可若真进了平康坊。
还要和王爷夜不归宿
“嘶”
光是想想。
众人浑身就疼了起来。
理不直气也壮?
明日回到家中,他们这从上到下,由里到外,能有一处“直”的,就算是命大了
“狗娘养的杜荷!”
“嘴上没个把门的!”
长孙无忌治家严谨,作为他的次子,长孙涣此刻是又急又气,他没好气的瞪了眼还在那暗自得意的杜荷,恨不得把他嘴缝上。
然而。
眼下便是打他一顿也于事无补。
“诸位莫慌”
就在这时,向来寡言的李德奖深吸了口气,一边带着众人跟上猫猫,一边看向身旁的长孙涣,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的嘱咐道。
“长孙涣”
“速速派你家仆从,去秦王府。”
“通知秦王妃这里的事情,就说”
“我等年幼力弱,劝阻不住,又不敢让王爷孤身涉险,只得勉强跟随在侧。”
“恳请秦王妃速派人禀报长公主殿下,或遣得力之人前来搭救规劝王爷!”
长安勋贵皆知。
长公主与秦王妃关系莫切,想来和王爷的关系也不会差,长公主远在城外,鞭长莫及,眼下能阻止王爷的,也只有秦王妃了。
而后,李德奖指向跟在众人身后的各家小厮,扭头看着薛不休几人,继续补充道。
“薛不休,程处亮”
“你俩先去后面,让各家仆从,回报各家府上,直接说明此事,勿让双亲担忧。”
听完李德奖的安排。
众人愣了愣神,当即竖起了大拇指。
“好主意!”
“当真看不出你还有这般急智!”
李家兄弟向来不显山不露水,混在人群里,宛如小透明一般,众人是真没想到,真碰见事,李德奖这锯嘴葫芦,还挺有办法!
这番安排,再妥当不过。
带着“祥瑞”逛平康坊这黑锅,他们这身子骨可背不动,派人回去告知,一方面是表明自己深知此事不妥,另一方面,也是把“劝阻不住,被迫跟随”的无奈姿态做足。
这不叫背叛老大,这叫风险切割。
“还不速去!”
李德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被这些个蠢瓜蛋夸奖,他是真的得意不起来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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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内,华灯初上。
车马辚辚间,笑语盈盈。
与长安其他坊市不同,作为长安城最负盛名的“风流薮泽”,平康坊内并无宵禁。
通宵达旦,笙歌不辍。
按照各家教坊的经营差异。
这里被分成了南曲、中曲、北曲,如同三幅色调迥异的画卷,各自吸引着品味财力截然不同的寻欢者,从南到北,由雅入俗。
南曲位于坊内最佳地段,楼阁精美华丽,庭院深深,丝竹管弦之声绕梁不绝。
这里的女子多才多艺,或擅诗词歌赋,或精琴棋书画,色艺双绝的花魁甚多。
往来宾客非富即贵,在此宴饮酬唱,一掷千金,既是风雅,也是身份财力的炫耀。
中曲则更显清幽雅致,多为独门独户的精致私院,闹中取静,这里的女子不如南曲花魁那般艳名远播,但更具个性与才情。
或清冷如梅,或温婉似玉。
更注重与客人的精神交流与情感共鸣。
此处多为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怀才不遇的士子,乃至寻求知己的官员所喜爱。
北曲则是坊内最底层。
也是最直白喧嚣的靡靡之地。
这里以皮肉生意为主,莺声燕语中带着市井的泼辣与直接,价格也最是“亲民”。
往来者鱼龙混杂,是胥吏军汉,行商与胡人的聚集地,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脂粉味,酒气与汗味,喧哗笑骂声不绝于耳
为了不让这的风气污了猫猫,青兰暗咬银牙,深吸一口气,认命般的上前领路,带着众学子,走向了南曲最华丽的一座教坊。
老夫人救救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