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时,已是傍晚。机舱外,暮色四合,远方的天际线点缀着初亮的灯火,像一串散落的星子。无尘牵着我走下舷梯,微凉的晚风拂面,带着故乡特有的、湿润的草木气息。他没有让司机送我们回市中心的公寓,而是直接驶向了城郊的老宅。
“想和你过几天完全没人打扰的日子。”他侧过头,车窗外的流光掠过他挺直的鼻梁和微弯的唇角,眼神里带着一丝卸下公务重担后的轻松,还有几分孩子气的期待。
老宅静卧在山麓的怀抱里,白墙青瓦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他拉着我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们穿过幽静的回廊,来到宅子东翼的藏书室。推开门,高及天花板的深色木质书架映入眼帘,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类书籍,空气里弥漫着纸张与油墨特有的、令人心安的芬芳。他打开几扇百叶窗,让晚风与朦胧的月光透进来一些,然后从某个书架的中层,抽出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的旧书。
“我记得你上次说想找这个版本的。”他递给我,是我提过一嘴的某部古籍的早期注释本。
我有些惊讶地接过:“你什么时候找出来的?”
“上次回来整理的时候留意到的。”他笑了笑,自己在旁边一张宽大的旧沙发里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们就这样并肩坐着,各自翻开手中的书。他没有看那些厚重的经济或政治典籍,反而拿了一本游记,偶尔会轻声念一段有趣的描写给我听。藏书室里极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他低沉悦耳的嗓音。时光在这里仿佛被拉长了,也变得格外柔软。我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这样共处一室,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心就像被熨帖过一般平整安宁。
看了一会儿书,他忽然合上手中的册子,眼睛亮晶晶地看我:“想不想尝尝今年的新酒?前些日子刚送来,存在酒窖里。”
老宅的酒窖恒温恒湿,他取出一瓶没有标签的深色玻璃瓶,拔开软木塞,清冽中带着果香的酒气便飘散出来。新酿的酒口感还稍显活泼,带着葡萄特有的清新甜意,顺着喉咙滑下,留下一片温润。
或许是环境太放松,或许是酒意悄然上了头,他喝得比平时稍多些。回到楼上起居室的沙发上时,他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眼神也愈发清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老婆。”他忽然凑过来,把头靠在我肩上,声音拖得有点长,带着平时绝难听到的、软糯的鼻音。
我心尖一颤,低头看他。那张在无数正式场合都显得冷静自持、线条分明的脸,此刻毫无防备地贴着我,长睫微垂,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因为沾了酒渍而显得格外润泽。天啊,他也太可爱了吧!这么帅的脸,居然在撒娇!
“嗯?”我忍着笑,伸手环住他。
他顺势把我整个圈进怀里,下巴蹭着我的发顶,像只大型的、粘人的猫。“老婆,你嫁给我,开不开心?”他问,语气认真得有些幼稚。
我心里软成一片,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开心。特别开心。”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嘴角翘得更高,但随即又微微蹙起眉,用一种混合着担忧和委屈的眼神看我:“那……你会不会嫌我粘着你,觉得烦?”
我简直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不安全感”逗得笑出声来。我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我的眼睛。他的皮肤温热,眼神迷蒙又专注,全心全意依赖着我的样子,让我心里涨满了酸酸甜甜的暖流。
“我的外交官,”我捏了捏他手感极好的脸颊,“你比我可忙多了,能像现在这样当‘牛皮糖’的日子,数都数得过来。我珍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烦?”
他眨了眨眼,像是在消化我的话,然后笑容一点点扩大,那笑容纯粹又明亮,带着醉意特有的憨然。“真的?”
“千真万确。”我凑近,鼻尖蹭了蹭他的,“而且,我就喜欢你粘着我。”
这句话似乎彻底取悦了他。他低低地笑出声,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然后收紧手臂,把我更深地拥进怀里,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老婆最好。”他含糊地嘟囔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我最喜欢我老婆了。”
我回抱着他,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略高的体温,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窗外,老宅庭院里的虫鸣依稀可闻,更显得室内这一方天地温馨静谧。那些外界的纷扰、工作的压力、不得不维持的形象,在此刻都被隔绝在外。这里只有他,只有我,只有这毫无保留的依赖和甜蜜到近乎傻气的对话。
后来,他大概是酒意彻底上涌,就这么抱着我,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变得绵长安稳。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拉过一旁的薄毯盖住我们。
月光透过纱帘,静静流淌进来。我看着他沉睡的侧颜,那平日里锐利的线条在睡梦中全然软化,长睫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弧影。我的“园丁”,我的“牛皮糖”,我的爱人。
在这座承载着家族记忆的老宅里,在无人打扰的宁静中,我们仿佛回到了最本真的状态。两个相爱的人,享受着最平凡的陪伴,诉说着最幼稚的情话,并从中汲取着面对外面世界所需的全部力量。
夜色,依旧温柔。而这份独属于我们的、微醺的甜蜜,正缓缓沉淀为记忆里又一枚温润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