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霍家大宅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苏林不再象以前那样，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而是开始正大光明地出入霍家的书房和议事厅。
霍灵曦在处理九门事务时，总会习惯性地将文档递给他，询问他的意见。
而苏林虽然嘴上总是说着“麻烦”，却总能三言两语就点出问题的关键，给出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案。
九门众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
他们发现，这位苏先生虽然看起来懒散不爱管事，但他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
有他和霍家七姑娘联手，原本一盘散沙的九门，竟在短短几天内就重新拧成了一股绳，并且爆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的凝聚力。
当然，这一切都创建在苏林那神鬼莫测的实力之上。
九门众人敬他，更畏他。
而尹新月则成了霍家一位有些特殊的“客人”。
她没有离开，霍灵曦也没有赶她走，只是将她安排在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礼数周全，却也透着一股疏离。
尹新月似乎也安分了下来，每日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听听曲，或者摆弄一下她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有再来打扰苏林和霍灵曦。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这位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就象一只蛰伏的狐狸，随时可能亮出她的爪牙。
这天下午，苏林和霍灵曦正在书房里，商议着关于重整九门商路的事情。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把九门在北平的势力集成起来，统一由霍家出面，和洋人商会谈判，这样确实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霍灵曦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秀眉微蹙，“但问题是，北平那边，一直是我们霍家和解家共同经营的。现在我们一家独吞，解九爷那边，恐怕会有想法。”
苏林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眼皮都没抬。
“有想法，就让他憋着。”
霍灵曦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土匪逻辑给气笑了。
“解九爷毕竟是自己人，这么做，会寒了人家的心。”
“那就分他一成。”苏林随口道。
“一成？太少了。至少要三成，才能堵住悠悠众口。”霍灵曦坚持道。
“那就两成。”苏林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不能再多了。你要让他明白，这两成，不是他应得的，是我赏的。让他以后做事，知道该听谁的。”
霍灵曦看着他那副霸道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反驳。
她发现，自己正在被这个男人一点点地同化。
以前的她，凡事讲究平衡，讲究利益均沾。
而现在，她也开始习惯用这种“君与臣”的视角来思考问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苏先生，霍当家，我能进来吗？”
是尹新月的声音。
霍灵曦眉头一皱，苏林倒是没什么反应。
“进来。”霍灵曦沉声道。
房门被推开，尹新月端着一个紫砂托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还配着几碟精致的茶点。
“看你们聊了这么久，想必也口渴了。”尹新月将茶盘放在桌上，很自然地拿起茶壶，为苏林和霍灵曦各倒了一杯茶。
她的动作优雅娴熟，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苏先生，尝尝我亲手沏的茶。”她将一杯茶，优先递到了苏林的面前，一双美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苏林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不错。”
得到夸奖，尹新月笑得更开心了。
她又看向霍灵曦，说道：“霍当家也尝尝吧。这可是我托人从西湖龙井村，直接采摘送来的明前茶，外面有钱都买不到呢。”
霍灵曦看着她，没有去碰那杯茶。
“尹小姐有心了。”她的声音很平淡，“不过，霍家虽然比不上新月饭店财大气粗，但几两好茶，还是不缺的。”
言下之意，我们不稀罕你的东西。
尹新月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刺，依旧笑吟吟地说道：“哎呀，这怎么能一样呢。我这茶，可是特意为苏先生准备的。他之前为了救我，耗费了那么多心神，我总得表示一下感谢嘛。”
她说着，又转向苏林，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苏先生，你说是不是？”
苏林喝着茶，没说话。
他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名为“修罗场”的气息。
【又来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安安静静地喝茶不好吗？】
霍灵曦看着尹新月那副和苏林亲昵的模样，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象以前那样，直接发作。
她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看着尹新月，忽然笑了。
“尹小姐说得对。”
霍灵曦的笑容，清冷而优雅，却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
“苏林为了救你，的确费了不少心思。我们霍家，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这样吧。尹小姐这次的损失，包括你在新月饭店被劫，以及后续所有的精神损失，都由我们霍家来承担。你开个价吧。”
尹新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霍灵曦这话，看似大度，实则是在用钱，划清界限。
我们用钱来还你的人情。
还清之后，你和苏林，就再无瓜葛。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霍当家说笑了。”尹新月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与苏先生之间的情谊，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哦？是吗？”霍灵曦挑了挑眉，“既然尹小姐觉得钱太俗气，那也好办。”
她站起身，走到书房的博古架前，从上面取下一个锦盒。
她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
“这支‘紫霞簪’，是前朝皇室贡品，乃是真正的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价值连城。”
霍灵曦将锦盒推到尹新月的面前。
“就当是我们霍家，赔给尹小姐的谢礼。还请尹小姐，务必收下。”
她的意思很明显。
要么收钱，要么收东西。
总之，这个人情，今天必须还清。
尹新月看着面前的锦盒，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霍灵曦，气得差点咬碎了银牙。
她从未受过这种气。
以前，都是她用钱砸别人。
今天，却被霍灵曦用同样的方式，给怼了回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苏林。
苏林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依旧自顾自地喝着茶，顺便还捏了块茶点放进嘴里。
【嗯，这桂花糕味道不错。】
【看戏就得配点零食。】
看到苏林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尹新月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她知道，这场交锋，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霍当家，真是好大的手笔。”尹新月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挤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那新月就却之不恭了。”
她拿起那支玉簪，紧紧地攥在手里。
“谢礼我收下了。不过……”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苏林身上。
“苏先生之前还答应过我一件事，不知什么时候兑现？”
“什么事？”霍灵曦替苏林问道。
尹新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
“他答应我，要把‘忘川源水’，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