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子落下，整个棋局的“势”瞬间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
原本胶着的局面被这一子彻底盘活。
白子化作一条大龙，撕开了黑子的重重包围，直捣黄龙。
那人缓缓放下手，端起棋盘旁早已凉透的茶，轻抿一口。
然后，他站起身，慢慢地转了过来。
当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解九爷和齐八爷如遭雷击。
那是一张极为俊秀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带着一丝天然的笑意。
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但最惊人的，不是他的容貌。
而是那张脸竟与齐八爷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仿佛，是年轻了三十岁的齐铁嘴。
“你……你……”齐八爷指着对方，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年轻男子没有理会他，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了苏林身上。
他对着苏林，微微一笑，拱手作揖。
“在下，齐羽。”
齐羽。
当这两个字从那年轻男子的口中吐出，齐八爷浑身的肥肉猛地一颤。
他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对方那张脸，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鬼神。
“齐……齐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解九爷眉头紧锁，他察觉到了齐八爷的失态。
这绝非简单的相貌相似。
“齐八爷，你认识他？”张日山低声问道。
齐八爷没有回答，他象是魔怔了一般，踉跟跄跄地向前两步，一双眼珠子几乎要从眼框里凸出来。
“《齐家祖训》……第一页……那幅……那幅没有署名的祖师爷画象……”
他每说一个字，身体的颤斗就剧烈一分。
齐家，作为九门中的卜算大家，其传承源远流长。
而《齐家祖训》的第一页，并非文本，而是一幅画。
画中人，便是眼前这个自称齐羽的年轻男子！
那是齐家真正的，第一代始祖！
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连生卒年月都模糊不清，被后世子孙尊为“算仙”的存在。
苏林看着这一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祖宗从坟里爬出来了？】
【还是说，九门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的目光，越过那张棋盘，落在了齐羽身上。
“家师？”苏林开口，声音平静，“你的师父，是黄帝？”
齐羽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苏先生说笑了。”他摇了摇头，“家师并非人皇。只是，曾为人皇执过棋盘。”
这个回答，信息量巨大。
不是黄帝本人，却曾为黄帝服务。
其身份，同样深不可测。
“我不管你的师父是谁。”苏林向前走了一步，“我只问一个问题。”
“尹新月，在哪？”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旷的大堂温度骤降。
解九爷和张日山等人，立刻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苏先生，要动手了。
齐羽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棋盘。
“苏先生，棋盘上的子，自有其位。”
“尹小姐是‘天元’，亦是此局的‘胜负手’。”
他抬起眼，目光清澈，直视苏林。
“家师说，此局名为‘问天’。棋盘是人间，黑白是宿命。”
“他想请苏先生，入局，执黑。”
“只要您能赢了这一盘，尹小姐，自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您面前。”
解九爷闻言，心中一沉。
这是阳谋。
将尹新月的安危，与这盘棋的胜负，直接绑定。
逼迫苏林，必须按照他们制定的规则来玩。
“放屁！”
一声怒吼，打断了这压抑的气氛。
齐八爷通红着双眼，指着齐羽，破口大骂。
“你个不肖子孙！不对……你个老不死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苏爷！是九门的天！你敢拿苏爷的女人来威胁他？！”
“我不管你是不是我们齐家的祖师爷，今天你要是敢动苏爷一根汗毛，我齐铁嘴第一个跟你拼了！”
他一边吼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龟甲、铜钱、罗盘，一副要当场开坛作法的架势。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遇到危险时选择后退。
齐羽看着状若疯狂的齐八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轻轻叹了口气。
“痴儿。”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看齐八爷。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苏林身上，仿佛这天地间，只有苏林一人，值得他正视。
苏林没有去看那盘棋。
他甚至没有再看齐羽。
他迈开脚步，径直从棋盘旁边，走了过去。
无视。
最彻底的无视。
他一步步走向大堂深处，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齐羽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
解九爷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不知道苏林想做什么。
苏林走到了大堂尽头的墙壁前，停下脚步。
那是一面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影壁，上面空无一物。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光滑冰凉的玉壁上，轻轻一点。
“你的棋盘，太小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内回响。
“装不下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轻响。
那根被他点中的食指之下，一道细微的裂痕，凭空出现。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裂痕如蛛网，以他指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不过眨眼之间。
那面价值连城的汉白玉影壁，便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
齐羽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林的背影，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
“你……”
“轰！”
一声巨响。
整面影壁，轰然炸裂！
无数碎石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烟尘弥漫。
当烟尘散去。
墙壁之后，并非新月饭店的后堂。
而是一片……深邃无垠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活物，散发着古老、死寂的气息，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
“我说过。”
苏林收回手指，转身，平静地看着脸色剧变的齐羽。
“你的棋盘，太小。”
他嘴角微扬，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漠的嘲弄。
“现在，我给你换个大的。”
“我们来玩点别的。”